间桐鹤野脑中浮现了女孩在虫海中哀嚎挣扎的惨象,恰好一阵阴风吹过,冷不丁地一颤。
“记住了,我叫诗羽,下次见面可别失礼了哟。”
灯影摇曳,地板中央裂开一个黑洞洞的口子,男人被堆得如同小山高的虫群裹在其中,慢慢地沉入了连接幽冥的黑暗通道里面。
特别是圣杯战争的脚步渐趋接近之时,间桐鹤野就愈发感到内心深处的软弱、无奈和充满嫉恨的渴望。
“哦,父亲大人?他现在应该是在给远坂家的小女孩授课吧。”
“连最后的子嗣也不顾了吗?果然是绝情绝性到了极点呢,脏砚。”
“……”
那是脏砚为了让他能接过授课任务而演示的上课场景,他至今还记得老头子那混杂在幼女悲鸣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砉然闪过柔和却颇有质感的魔术光华的紧身防护服包裹着她的身体,白皙的肌肤像是新剥的鸡蛋般光滑细腻,精致的五官在瀑布般垂下的青丝映衬下充满了镜花水月般的虚幻感。
裂缝缓缓合拢,仿佛涟漪散去后复归平静的湖面。不染纤尘的地板上只剩下萝莉幼女斜长的影子随着灯火跳跃摇舞。
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间桐家的少爷依稀听见她悠悠地说道,“庆幸吧,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渣居然能死在我手上,大概这是你这庸碌的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事了。”
万虫啃噬的剧痛让间桐鹤野已听不清那狠辣恐怖的女孩究竟说了什么。
沉默笼罩了这个被厄运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女孩,倘若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或者如诗羽一般拥有足以逆转命运的力量,当然可以坚强挺立,但普普通通还不会自保的幼女在这个年纪里遭受了这种打击,自然也无力反抗。她甚至都不知道如何用憎恨来缓解心理压力。
“这家伙还没有出来?不会是被老头子……”
原本她觉得如果自己可以的话就肩负起照顾小樱的重任,这样的话雁夜的在天之灵也会瞑目吧?但显然这孩子经历了这种磨难后,心里的坚固堡垒一时半会儿是打不开了。
“罢了,把她送到远坂葵那里,然后再去中国吧。那里应该不会出门就会碰上什么死徒什么魔术协会吧,正适合我安安静静地研究回去的办法。”
鹤野好奇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面前的奇怪女孩,正想盘问下她的来历,视线突然停留在了她怀里抱着的女童脸上,愣了许久后才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小樱?!”
即便他把旗下的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跻身日本顶尖财阀之列,那个盘踞在间桐家上空的幽灵也不会因此而给予他一丝半点的重视。
鹤野微微张着嘴,瞳孔里倒映出了走廊正中站立着的萝莉的冷峻身影。
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真是醉得不轻啊,回去再醒醒酒吧。”鹤野拍拍脑门,低低地嘟囔道。
“为什么不装作没有看见呢?”
然后就从他面前消失了——醉醺醺地说完这句话后鹤野的眼皮就沉重地耷拉下来了。
“呃——”
怀着报复的快感,他很快就入睡了。
“我呀,来自海另一边的国家,原来的名字已经被我抛弃了,因为伴随它的那段过去已然烟消云散。曾经有人告诉我,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她的名字就叫骷髅宫。”
如钩的月光清冷似霜,回廊两侧连绵延伸至拐角的灯盏还保留着上世纪的样式,寂静的大宅里仿佛有鬼怪魔物在身后窥伺着他的背影。
诗羽打了个响指,警戒在四周的虫子无声无息地退去。
早就被逐出家门的弟弟雁夜今天突然撞开门出现在他面前,或许是酒精的麻痹,又或者是心底隐隐的期待作祟,间桐鹤野随口说出了脏砚的动向。
间桐鹤野本来对于弟弟就没有什么骨肉之情,明明有比哥哥优秀很多的才能,可是却把间桐家的诅咒硬塞到资质低劣的他身上。要是能看到弟弟吃瘪的模样,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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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言之,间桐樱现在已经崩溃得连歇斯底里的力气都没有了。
空旷的间桐大宅里回荡着虫族幼女嗒嗒嗒的脚步声,墙角的阴影、带着划痕的门锁、暗色调的地板纹路、蜿蜒而下的扶梯……凄冷诡异的月光透过古旧的窗口幽幽地洒在她目光所及之处,根本不像是极东赫赫有名的高贵家族该有的豪华别墅。
间桐樱没有说话,直直地盯着她,神色中既没有突然醒来发现身处陌生人怀抱的惊恐,也没有因瞧见摆脱噩梦的希望而欣喜。
但间桐鹤野并不在乎这些,上流社会的觥筹交错在出身魔术名门的间桐家看来只是维持必要的魔术材料的手段而已。
小樱微微颤了颤,显然那是间桐脏砚在她心里烙下的残酷印迹所致——她自然不信这个姐姐的话语,要是爷爷出来了,这个漂亮的姐姐一定会被丢进虫仓里吧。
打了个寒颤,间桐鹤野走出了房间,朝走廊深处微微侧耳,神情专注而透着冷冷的惧意,仿佛那里有着恐怖的野兽在撕咬惨嚎的食物般。
诗羽从二楼拾阶而下,怀中却响起了一声弱弱的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