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想了许久,终于将手中的棋子去回棋盒里,叹气道:“一开始没叫你占了四角,实在是回天乏术了。”
丹卿开心的跳了起来,伸手去要彩头,胤?从自己腰间摘下来一个玉佩递给她,口中道:“等我回去仔细研究一下,明儿再来战!”
丹卿立刻摇头:“不玩了不玩了,这是小把戏难登大雅之堂,明儿起我要好好学围棋,不能辜负了汗阿玛送的好棋。
相比围棋,无论是五子棋还是黑白棋都小儿科了些,真叫胤?去研究,只怕下次再战输的定然是她。
她才不傻,赢了彩头就收手,不给对手翻盘的机会她就不会亏。
胤?闻言自是不干,但丹卿已经躲到康熙后面去对着他做鬼脸了,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说到:“我那玉佩可是上好的籽料,你别随手就赏奴才了。”
丹卿笑眯眯:“知道了知道了,我等会儿就好生收起来,留着以后当嫁妆还不行吗?”
“什么嫁妆,谁给你说这些了?”
康熙迅速抓到关键词,一把将丹卿从背后揪了出来,“你才多大点儿,想嫁妆干什么!以后谁要在你面前提这些,你就来告诉朕,朕怎么收拾他们!”
他闺女才多大,他自己还没宠够呢,谁又敢来惦记?!
丹卿叹了口气:“汗阿玛,没人跟我说嫁妆,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
康熙今儿是怎么了,突然变成敏感肌了?
“随口说也不行,叫别人听了笑话你,"
康熙谆谆教导,“以后旁人再提这个,你就说汗阿玛说了舍不得你嫁人,也多留你许多年呢。”
丹卿做大人状拍了拍康熙的手:“早嫁晚嫁都是要嫁人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女大不中??唔-
康熙紧紧捂住闺女的嘴,只觉得心好累。
他这傻闺女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不行,上书房得赶紧继续,让张英好好教教她,可不兴再这么胡说八道了!
在康熙的催促下,阔别多日的上书房再次开课。
丹卿高高兴兴的去上课,顺便还给张英带了一份年礼。
她提前与胤?通过气,所以胤?也准备了,不过不像丹卿准备的都是好吃的糕点,胤?准备的是他过年期间认真练的字。
丹卿:......
这孩子是不是傻了?
十分同情突然收到学生作业的张英师傅!
张英倒是波澜不惊,谢过了丹卿的糕点,又认真指点了胤?的字,也算是皆大欢喜。
过了年之后,张英开始讲起了《孟子》。
丹卿有点恍惚,记不得年前是什么时候将《论语》学完的了,不过张英讲什么她就听什么,也没差别。
课间休息的时候,丹卿终于有机会问问胤?佟佳皇贵妃的病情,胤?只说已经没事了,但神色看起来却并不开心。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终归是如今你我无法解决的,”
丹卿安慰道,“可咱们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至少可以好好照顾自己,不叫皇贵妃娘娘再多操心。”
胤?点了点头,又道:“你知道太子的伴读又被撵出去了一个吗?”
这事丹卿还真的不知道。
胤?身边的伴读来来回回的总变,除了张廷玉之外,丹卿根本不认识其他人。
“汗阿玛将赫舍里氏的人都撵走了,如今太子身边只剩下张廷玉和两个宗室里选出来的小子,所以今日张师傅才会瞧着忧心忡忡的。”
胤?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昨儿太子刚复课就闹了一场,张廷玉挨了几十个手板,估计张师傅心疼坏了。”
丹卿倒吸了一口气。
以她对张廷玉的了解,无论学识还是心性,他都不可能会惹师傅生气,罚得这么重,十有八九是替胤?挨的。
上书房里的师傅们不敢责罚皇子,所以有错都是由伴读代替,以前胤?身边伴读多,师傅要打也很少对着最懂事的张廷玉下手,可如今胤?身边只剩他最好欺负,可不就遭了罪了么?
丹卿心有余悸的看向终于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的张英,感叹道:“幸好张师傅不爱打人。”
胤?被她逗笑了:“我又不捣乱,张师傅为何要打人?不过我瞧着他对你已经是忍了又忍,只不过因为你是公主,汗阿玛肯定私下也警告过,所以他才不敢严厉。
丹卿不满:“我怎么了?我上课的时候多听话,让学什么就学什么,有什么不好吗?”
“你论语背的下来吗?”
胤?一针见血,“年前张师傅叫默写论语你默了吗?”
丹卿:……………
她忘了,忘得一干二净了。
怪不得今天张英收到她的年礼时候神情那么奇怪,原来不是胤?不会送礼,而是她完全忘记了还有作业!
丹卿略心虚:“汗阿玛说过,我不必跟你们一样非要死记硬背,只要能听懂书中的道理就行。”
胤?无奈摇头:“汗阿玛就是惯着你,都像你这么读书,那世间就无人能考上状元了!”
心虚的丹卿在接下来的课上表现的非常好,一次都没有走神,倒是叫张英心里有点慌,所以下课之前特意走过来问丹卿今天的课是不是有什么没听懂的地方。
丹卿不敢去提作业的事情,只是微笑摇头,表示师傅讲得特别好,张英觉得这笑容很吓人,为了以防万一,赶紧宣布下课,溜之大吉。
丹卿:……………
胤?:………………哈哈哈!
吓跑了张英,丹卿略沮丧,收拾东西就慢了些。
胤?着急回去看佟佳皇贵妃,便没等丹卿,先带着伴读们一起走了。
等丹卿磨蹭完出门的时候,其他屋里也已经散了,左首第一间门口还守着人。
丹卿知道那是胤?上课的地方,今日他们本就说好了要一起回乾清宫用午膳,所以丹卿也不着急走,溜达过去想看看是哪个师傅敢拖太子的堂。
谁知从门外往里一看,应该坐在最前面的胤?却不在。
再往里看,却见师傅正站在张廷玉的面前,用戒尺打他的手心。
也不知罚了多少,张廷玉却是死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丹卿心中不忍,可也没资格去阻止,只能等在外面,一直到师傅罚完了走了,其他伴读也都离开了,却还不见张廷玉出来。
“把伤药给我,你们在外面等着。”
丹卿的书盒里有苏麻喇姑给准备的伤药,以防她不小心磕了碰了,此时倒是正好得用。
她自己拿着药瓶走进课堂,却见张廷玉面壁而跪,想来是被师傅罚思过了。
张廷玉没有回头看,一直到丹卿走到他斜前方,才意识到是谁进来了。
“四公主您怎么??”
话说一半,张廷玉便苦笑了一下,“是不是闹得动静太大,吓到您了?”
丹卿随手拖了个椅子过来,就坐在张廷玉身边,叫他把手伸出来。
张廷玉不愿,只是说自己无事。
“我不知道师傅罚你多久,但你下午应该还要继续上武课的吧?”
丹卿打开药盒,“你原本武课就不算好,若是手疼,只怕还要受罚。”
张廷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受伤的左手抬了起来给丹卿看。
他本有一双如同拔节的竹子一般的手,可如今却是红肿的吓人,几近青紫。
好在师傅下手有分寸,并没有破皮的地方。
丹卿的伤药极好,药油倒在手心里,便觉得有凉意,等她用帕子轻轻推开后,原本滚烫生疼的手,顿时就舒服了许多,凉凉的,也不觉得肿胀得厉害了。
张廷玉舒了一口气,连声道谢。
“你自己吹吹,叫药油都吸收了,这药消肿止痛极好用的,别浪费了。”
丹卿将药瓶递给张廷玉,“我得走了,这药你收好,觉得手疼了就再涂,不必舍不得用,晚些时候我再叫人多送些给你。”
按理说她不应该管张廷玉的,可正好碰到了,他又着实可怜,她一时不忍心便进来了,却不能多待。
不然传出去什么话,连累的还是他。
张廷玉接过药,俯首就要磕头,却被丹卿拦住了。
等他直起身来的时候,丹卿已经站起来走了出去。
张廷玉低头看着自己红肿的左手和右手里的药瓶,心里生出一种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感觉。
能为太子伴读本该是他的荣耀,可此时此刻,他却羡慕起胤?的伴读来。
父亲说,四阿哥稳重,一心向学,从不必旁人操心功课,而四公主虽然活泼了些,却是个极聪明的,也不必他费心。
想来他们上课的时候氛围一定极好,能专心功课,不必日日胆战心惊,即便做的再好,也要为太子受责。
人人都说太子贵重,可若是给他选择的机会,他宁可选择四阿哥这种稳重的主子,不愿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可惜,四公主不是个阿哥。
张廷玉闭了闭眼,握紧了左手,仿佛还能感受到丹卿刚刚轻柔帮他涂药的温度。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却知道不该想。
他还是听阿玛的,早些出宫去另寻地方读书吧,即便前路坎坷,也总比如今这样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