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当着林飞鱼的面翻阅了起来。
她紧紧瞪着常欢,血管都要气爆炸了:“我说最后一句,把日记本还给我!”
常欢撇嘴道:“我凭什么要还给你?上面写了你的名字吗?我在床底捡到的,你怎么证明这日记本就是你…….……啊啊……..……林飞鱼你疯了?快放开我的头发!”
常静听到动静冲进来,就看到林飞鱼抓着常欢的头发,两人扭打在地上。
“二姐、三姐,你们别打了,你们快住手!”
常静急得眼泪都下来了。
林飞鱼双唇紧紧抿成一线,脸气得涨红,一用力,她把常欢的头发扯下来一大把,常欢痛得大叫。
“林飞鱼你个死拖油瓶,我要让我爸爸把你赶出去!”
“该出去的是你们!这是我爸爸的房子!”
“你爸爸死了,你妈妈嫁给我爸爸,这里就是我家的房子,我们都姓常,只有你姓林,你就是个拖油瓶!”
"我不是拖油瓶!”
眼泪迅速蔓延上眼眶,林飞鱼不想哭的,但她控制不住。
看林飞鱼被自己气哭了,常欢更加得意了,从地上爬起来道:“你就是拖油瓶!我姑姑说了,不仅这房子,就连你爸爸的抚恤金都是我们的!”
林飞鱼努力压制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
下一刻,常欢抬脚,一脚将日记本踢飞道:“不看就不看,谁稀罕你的日记!”
去死啊!
林飞鱼爬起来,卯足全力朝常欢一推。
常欢没站稳,整个人往前扑倒下去,额头正好撞在尖锐的桌角上。
鲜血喷射出来。
常欢不知道是被撞狠了,还是被吓到,尖叫一声就晕了过去。
常静发出尖叫声:“啊啊啊......流血了...………”
李兰之从隔壁跑过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常欢,连忙去拿了块布捂住她的额头,质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飞鱼紧抿着唇,脸色苍白,不吭一声。
常静哭得浑身发抖,话不成句。
李兰之也生气了,命令道:“常静,下去喊你爸爸过来!林飞鱼,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飞鱼看向妈妈:“常欢偷看我的日记………………”
李兰之打断她的话,怒声喝道:“所以你就把她推倒?林飞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事的?”
妈妈的话在林飞鱼心上捅了一刀:“是她先偷看我的日记!她还踢……………”
李兰之再次打断她的话:“看一眼怎么了?日记写出来不就是给人看的吗?你要是不想被人看到,你就要把日记藏好!”
林飞鱼嚷嚷道:“我藏好了!我藏好了!那是我的私人日记,不是给人看的!你到底是不是我妈,你为什么总是帮着外人!”
李兰之被她这态度给激怒了,走过来扬起巴掌要扇她:“常欢是你妹妹!还有你现在是在审问我吗?放在床底叫什么藏好?你自己没藏好,有什么脸怪别人找到你的日记!”
李兰之的巴掌没有扇在林飞鱼脸上,因为常静冲过来抱住了她的手:“妈妈,别打二姐,我的脸皮比较厚,你打我好了。”
李兰之推开她,怒喝道:“滚开!要不然我连你一起教训!”
林飞鱼意识有短暂的空白,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妈:“你怎么知道我的日记藏在床底?你……………是不是也看过我的日记?”
李兰之眼底闪过一抹尴尬,下一刻声音变得更加尖利:“看了怎么了?我是你妈,难道我还不能看你的日记吗?”
怒潮汹涌席卷而来,林飞鱼浑身发地吼道:“你为什么可以这么淡定的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有时候我真希望我的妈妈不是你!”
李兰之紧紧盯着女儿,脸色瞬间苍白:“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林飞鱼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我说我希望我的妈妈不是你!我希望我不是你的女儿!”
李兰之气得浑身哆嗦,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被吓得呆愣在一旁的常静看着林飞鱼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这才心魂具裂冲出卧室,颤抖着声音大喊道:“爸爸……………爸爸你快上来......”
林飞鱼捂着脸,眼中迅速涌入泪水:“如果我爸爸还活着,他绝对不会偷看我的日记,他也不会让你们这么欺负我!”
一瞬间,李兰之好像被雷电劈中一般,身子晃了晃,双眼直直看着她。
等常静叫常明松上来时,林飞鱼已经跑得没影。
***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半天空乌云倾城而来。
刚才还在排队的人早已经没了踪影,只留一地的香气还挥之不去。
林飞鱼仓惶地从家里跑出来,疯狂往前冲,直到一滴雨水滴落到她脸上,她才知道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路上行人或是加快脚步,或是跑到屋檐下躲雨,林飞鱼没有躲,她无头苍蝇般走在街道上,雨水顺着她的刘海淌过嘴角,咸咸的,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
突然,身后有一片阴影笼罩下来,不等她回头,她的手腕就被抓住了,那人扯着她朝屋檐下走去。
林飞鱼下意识想挣扎,却听那人说:“你是傻子吗?下雨了也不知道躲起来。”
是江起慕的声音。
她扭头,映入眼中的是一件墨绿色的外套。
视线往上挪。
划过少年线条凌厉分明的侧脸,鼻梁,最后撞入一双漆黑而锐利的眼睛。
他另外一只手还拿着搪瓷盆和一纱布袋的爆米花,显然是从大院一直跟着她跑出来的。
江起慕拉着她来到屋檐下,林飞这才发现她居然跑到学校来了,因为在过年,学校没有人。
一阵冷风吹来,路边的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枯叶打着卷从树上掉下来,再远些的树下停靠着一辆绿色解放牌卡车,几只麻雀单脚站立在上面,看上去像一个个笨重的标点符号。
“东西拿着,站在这别动。”
江起慕突然把装着爆米花的纱布袋塞到她怀里,看着她说道。
林飞鱼收回视线,偏头看向他,有点不明白他这么说是为什么,但还是乖乖“哦”了一声。
听到回复,江起慕就一头扎进雨中,朝巷子口那头迅速跑去,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拐角。
周围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有雨滴敲打在树叶发出的滴答声。
不知过了多久,江起慕去而复返,手里的搪瓷缸装了满满一盆水,另外一只手多了一瓶紫药水和几只棉签。
江起慕指着大门口的石头让她坐下,然后对她说:“把手掌伸出来。”
林飞鱼乖乖把右手伸出去,江起慕把搪瓷缸的水往她手掌倒,林飞鱼终得倒吸凉气,下意识就想把手给缩回来,却被江起慕给握住了。
“别动。”
“哦。”
手掌的沙子和血水被冲洗干净后,他才拿出棉签蘸了蘸紫药水,然后轻轻涂抹上去。
林飞鱼再次倒吸凉气,可怜兮兮说:“疼。”
江起慕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头轻轻在她的伤口呼了两下,有点哄小孩的样子。
温热的风拂过皮肤,有点痒痒的。
林飞鱼想说她不是小孩子,呼呼没有用,但看江起慕呼得那么认真,她不好意思开口。
江起慕看向她的膝盖道:“膝盖要不要擦一擦?"
林飞鱼乖乖点头:“要。”
刚才滑倒时,右边的身体擦着地面倒下去,因此不仅手掌擦破了,膝盖也伤到了。
江霖闻言蹲下去,把她的裤脚小心翻到膝盖以上。
还好,多了一层裤子做防护,膝盖的伤口比手掌轻一些,只是破了层皮。
但紫药水涂上去时,林飞鱼还是疼得眼眶红红的。
这一次江起慕没帮她吹气,林飞鱼突然有点想开口,让他帮自己吹两下,但她还是不好意思开口。
处理好伤口,江起慕道:“要回家吗?”
林飞鱼摇头。
她现在不想回家,更不想看到她妈。
江起慕说:“那要进学校里面吗?”
林飞鱼抬头看着他,疑惑道:“学校不是锁了吗?”
江起慕说:“锁了也有办法进去。”
很快林飞鱼就见识到了江起慕所谓的办法??爬墙。
江起慕先爬上院墙,接着在墙上拉她,然后他跳下去,在下面接她下来。
林飞鱼从来没在放假的时候来过学校,往日热闹非凡的学校,此时安静得有些可怕,她下意识往江起慕身边靠近了一些。
两人来到他们班级的教室,教室的后门坏了,门锁还没换上去,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两人在各自的位置坐下,相隔了三张桌子的距离。
小学四年级时,两人有过一段同桌时光,上了五年级后就分开了,升上初中后,学校不再允许男女同桌。
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用手擦拭被淋湿的头发和衣服
江起慕向来话少,脸上也总是淡淡的,林飞鱼此时也没有诉说的欲望。
她抱着膝盖,身体靠在墙壁上,脸埋在膝盖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声。
教室里太安静了,声音一出,她的脸立即就红了,她偷偷从膝盖抬起头,想看看江起慕有没有听到。
谁知直接对上了江起慕黑漆漆的眼眸。
林飞鱼脸更热了。
江起慕走过来,将爆米花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说:“吃吧。
林飞鱼还想挽一下尊,摇头:“我不太饿。”
话音刚落地,她的肚子就非常不给面子再次叫了出来。
课室里安静了几秒。
林飞鱼的脸已经热得可以在上面煎蛋了。
江起慕仿佛没听见一般:“吃吧。”
这次林飞鱼没再逞强,打开纱布袋,从里面拿出几颗爆米花放进嘴里,香喷喷的香味让低落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江起慕没有吃,教室里只剩下林飞鱼吃东西时发出的??声音。
“你跟你妈吵架了?”
江起慕突然问道。
林飞鱼手里的爆米花吃不下去了,才小声说:“常欢偷看我的日记,我把她推倒了,我妈打了我一巴掌。”
她有些懊恼,她觉得自己刚才没发挥好,她应该在常欢骂她拖油瓶时回击她也是拖油瓶,还是很丑那种拖油瓶。
气死了,下次一定要这么骂回去!
自从爸爸去世之后,她觉得妈妈好像变得十分陌生,她时常有种错觉,她觉得妈妈好像很恨她,可她又想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恨自己。
就像她想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偷看她的日记,听她的语气应该偷看了好几年。
在常家,她时常觉得自己就像个局外人,跟他们格格不入。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以后她再也不会写日记了。
江起慕没有安慰她。
教室里再次安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江起慕突然道:“林飞鱼。
林飞鱼抬头看着他:“嗯?”
江起慕道:“你应该知道我妈并不是生来就是疯的。”
林飞鱼点头。
她在江家看过他妈年轻时的照片,身穿风衣,脚踩高跟鞋,一头大波浪卷发,漂亮又时髦,跟那个连自己孩子都认不出来的郭敏卉完全是两个人。
江起慕看着窗口,眸色有些深:“我外公当年被人陷害,因受不住打击上吊自杀了,我外婆随后跳井跟着去了,我妈因目睹两位的亲人死在她面前而晕过去,在她晕倒时我妹妹从屋里跑了出去,然后......跌倒掉到井里,等有人发现把人打捞起
来,我妹妹早没气了,之后我妈就疯了。”
林飞鱼惊讶地瞪大眼睛。
她从来不知道江妈妈背后的故事如此惨烈,更不知道江起慕原来还有个妹妹。
林飞鱼以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已经够难了,此刻听完江起慕的话,她发现原来这世上悲惨难过的并不止她一人。
在这一刻,她看着的江起慕,心里升起一种同病相怜的心疼感觉。
江起慕说:“我妈疯了后,我爸便带着我们来了广州,在离开上海之前,我问他为什么要逃跑,他说,人在没有能力改变现状时,要蛰伏起来韬光养晦,等待时机的到来。”
去年,郭家终于等到了正义的曙光,外公平反了,不仅恢复了名誉,被没收的房子和资产都退了回来。
林飞鱼听懂了,乖乖地点了头:“好。”
她要蛰伏起来,她要努力考上大学,远离她妈,远离这个家。
外面雨声越来越大,雨点噼啪砸在窗玻璃上,天越发阴了。
这场雨好像把他们跟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
两人没再说话。
林飞鱼没提要回去,江起慕也不提,就在教室里陪着她。
却不知外面大家为找他们两人,已经急得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