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鱼觉得自己藏得很好,却不知道自己的秘密早就暴露了。
那天李兰之打扫卫生,低头看到床底有块破布,便想勾出来拿去卖掉,然后就看到了破布下面的笔记本。
她只犹豫了一下,就打开往下看。
很快常明松发现了她偷看林飞鱼日记的事。
他说:“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尊重孩子?”
李兰之理直气壮说:“我是她妈,她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再说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她好,万一她做了什么坏事,我们才能第一时间知道并帮她改正过来。”
李兰之其实是想通过日记知道林飞鱼写的那封信的内容。
那封信成了她的心结,一天不知道,她就一天没法解开。
常明松被说服了,很快加入了偷看孩子日记的队伍。
常欢连作业都不想写,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肯定不会写日记。
常美倒是有可能,只是几番找下来,都没找到任何笔记本。
***
朱六叔没想到小儿媳会这么硬气当场说走就走,他更没想到小儿子这么没出息嚷着要去当上门女婿。
朱六婶不想自家的事情让街坊邻居看笑话,更不允许闹出离婚这种丑事,便命令朱六叔去亲家家里把朱国文一家三口接回来。
朱六叔不想去,他觉得自己的脸面被扔在地上狠狠地踩。
再说哪有做公公的向儿媳妇道歉的,自己要真去了,以后小儿媳肯定会更无法无天。
朱六婶和朱六叔老两口为这事吵了起来。
朱六叔一气之下,也离家出走了。
朱家直到天黑了才发现朱六叔不见了,十八栋的邻居们知道后,连忙一起帮忙找人,但附近以及相熟人家家里都找了个遍,却没有找到人。
朱六婶气得骂道:“这死老头,说他几句还学人离家出走!”
朱国才作为长子,只好安慰母亲:“妈你别担心,爸可能去了市区的几个亲戚家,现在太晚,已经没车了,明天我一早坐车去市区找找。”
朱六婶叹气:“小的不懂事,老的也不懂事,最近我们家都成笑话了。"
朱国才知道母亲爱面子,安慰说:“等把爸找回来后,我就去劝国文和弟媳,让他们赶紧回来。”
第二天,朱国才早早起来,又叮嘱罗月娇帮自己跟工厂请假,然后坐上最早的一班车进市区。
辗转换了好几回车,把几个亲戚家都走了一遍,但所有人都说没有见过朱六叔。
朱国才这才慌了,急急忙忙回到大院,跟家里人一说,大家也才觉得大事不妙。
朱国文听到消息赶回家,一进门朱六婶就扬起巴掌要扇他:“臭小子,不是要上门给人当女婿吗?那你去啊,还回来做什么?”
朱国文赶紧躲开,告饶地说:“妈,等我把爸找回来,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但现在你给我留张好脸,要不然我没法出去见人。”
以防母亲再唠叨,朱国文赶紧出去找人。
但能找的地方走找遍了,公园、天桥底,甚至垃圾站都找了,就是没见到朱六叔的人。
罗月娇缺根筋说:“妈,爸该不会是想不开跳江了吧?”
朱国文不等母亲骂人,就先发制人骂道:“你给我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公公离家出走,章沁被娘家人给劝了回来。
朱六婶看着一个比一个不省心的儿媳妇,气得病倒了。
邻居纷纷过来看望朱六婶,李兰之走到门口,就听里面传来刘秀妍的声音说??
“这事说来要怪楼上那两位,要不是他们请客,章沁和朱六叔不会吵起来,朱六叔也不会离家出走,朱六婶更不会被气病。”
李兰之被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话气得胸口疼,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刘秀妍了,让她一而再再而三针对自己。
不过这次她不打算惯着对方,她转身往对面走去。
刘秀妍从朱家回来,苏奶奶放下针说:“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刘秀妍打开搪瓷缸喝了一口水说:“妈你想问什么?”
苏奶奶咬断线头,把苏志辉的裤子放一边,看着她说:“你是不是跟兰之闹翻了?”
刘秀妍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心虚:“没有的事,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苏奶奶叹道:“向进没福气,年纪轻轻就走了,我自己是寡妇,哪能不知道寡妇不好当?所以当年向进一走,我就跟你说,若你想改嫁,我这个做婆婆的绝对不会拦着你,这些话你还记得吧?”
刘秀妍越发心慌了,眼神躲闪:“妈,你到底想说什么?一下子提李兰之,一下子提孩子他爸,你都把我搞糊涂了。’
苏奶奶说:“明松各方面是不错,人也够老实,只是当初是你自己受不了他前丈母娘和本华两人,自己放弃这段感情,如今你为什么又要迁怒兰之?”
刘秀妍的自尊心哪里受得了这么直接的质问,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
苏奶奶平静地说:“秀妍啊,妈不是要指责你,只是你这么下去,大家迟早会知道,你老实告诉妈,你对明松是不是还有......”
刘秀妍摇头,吞吞吐吐地说:“没有,我......对他没男女之间的感情。”
苏奶奶追问道:“既然没有,那你为什么要针对兰之?”
刘秀妍低垂着头说不出话。
苏奶奶叹了口气:“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他和兰之结婚了,这人你就不能想了。”
刘秀妍为自己辩解:“妈,我没想。”
苏奶奶给她留面子,点头:“没想最好,明松人是还不错,但他的家庭太复杂了,他那个妹妹和前丈母娘都不是省油的灯,他自身耳根子又软,嫁给他未必是好事,回头你跟兰之认个错,大家是同栋楼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一直僵着不
刘秀妍眼泪汪汪、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朱六叔还没找回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现在工厂。
李兰之接到传达室打过来的电话,说有人在门口想见她,她还以为是林家两房,或者她娘家的人。
她再嫁的事情,既没有告诉林家,也没有告诉她娘家,因为说了肯定会遭到反对,所以她快刀斩乱麻,直接说服常明松去领证。
但几家人住的不远,传到他们耳朵里是迟早的事。
只是她走出来,却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背对着自己。
从背影来看,那是个五六十岁上下的女人,身穿着一件深蓝色长袖上衣,下穿一条洗得发白的黑色单裤,脚边打了若干个补丁,脚上穿的一双同样洗得发白的解放鞋,女人一头白发盘成一丝不乱的发髻,手里提着两个包。
李兰之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她紧紧盯着眼前的女人,双腿仿佛被灌了铅般定在那里,她想问你是谁,但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来。
似乎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女人缓缓转过身来,紧接着全身控制不住颤抖起来:“兰之?!”
有些羁绊就是这么神奇,哪怕是多年未见,也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彼此。
李兰之没应,但嘴唇也颤抖不止。
李好婆眼里已是满眶泪水:“你是兰之对不对?我是你......”
李兰之几乎是厉声喊出来:“你给我闭嘴,你不配说那两个字!”
李好婆淌下两行泪,悲切说道:“好好,我不说,我这次过来是听人说你要嫁人了,怎么那么快,那个男人可靠吗?是哪里人,家里有什么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李兰之红着眼睛瞪着她:“少跟我来这套!我要嫁给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是谁,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更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
李好婆说:“我知道你怨我,但我是真心关心你………………”
李兰之冷笑:“真心?你说这两个字不觉得虚伪,不觉得恶心吗?当年我抱着你的腿求你不要抛弃我,你是怎么做的?你掰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么多年来,你有回来看过我一次吗?我被后妈虐待的时候,你在那里?我被他们逼得走投
无路的时候,你又在那里?这些年,你从来没有在乎我的生死,现在才来关心我,你不觉得太晚了吗?还是说,你跟那些人一样,都是为了有成的抚恤金而来?”
李好婆感觉仿佛有一只巨手紧紧攥住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当年妈妈是有苦衷的,你外公和外婆那时候双双病……………….”
“够了!无论你说什么都无法掩盖你抛弃我的事实,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李好婆看她要走,连忙拉住她的手臂:“你别走,我就说一件事。”
李兰之甩开她的手,冷声问:“什么事?”
李好婆:“你很快会有新的家庭,以后还会有其他孩子,你把飞鱼交给我,我替你把她养大成人。”
李兰之生气地反问:“我为什么要把飞鱼交给你?你以为我会像你那样抛弃女儿吗?”
李好婆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眼泪再次淌下来。
她蹲在路边流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然后一路问路到罐头厂子弟学校。
却和林飞鱼失之交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