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伯母一家等来等去,也没见林娟有个什么动静。
按道理来说,顾尘是个不管事的很正常,林娟应该算有点脑子,他们家那两间老瓦房有多少她不知道吗?
他们家有块地能卖给他们,那都是林娟命好。
按照他们的想法,林娟当天就得迫不及待拿钱上门,快速跟他们买下这块地,毕竟顾大伯母都说了,有人也想买。
错过可就没有了!
可林娟没有,她在村里看到顾大伯母依旧打招呼,就是不说买地皮的事儿。
顾堂哥先坐不住了,让顾大伯母去问问什么情况:“下个月那个工地就要开工了,我要是没本钱垫着,怎么赚大钱?据说两个月能赚好几千,就是得先垫资。”
顾大伯母只能硬着头皮,又去找林娟。
她来的时候,林娟正在打扫卫生,家里虽然败落和拥挤,但非常干净。
林娟天天洗洗刷刷的,和她们家邋遢的形象完全不同。
顾大伯母寒暄了两句,就开始说了买地皮的事情:“你和顾尘说了吗?他怎么说?”
一说起这个事,林娟停下了擦地板的动作,有些无奈:“他没怎么说,就说知道了。”
“那你得说服他啊,这??”顾大伯母着急了,“孩子马上越来越大,难不成一家人还挤在一个房子里?你怎么看得过去?”
林娟继续擦地板,苦笑道:“我又没赚什么钱,做不了主。”
“顾尘不是赚钱了吗?没给你?”顾大伯母诧异。
“我哪管得了他,”林娟说着擦得更卖力了,“我自己也能赚钱。”
仔细一听,话语中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失落。
顾大伯母明白了。
敢情是林娟说不上话。
她说呢,不然林娟早就买了。
“你得跟他说说啊,孩子越来越大,挤一起睡多不方便。”顾大伯母苦口婆心,说得那是十分真诚,“没有地,怎么盖房子?孩子住哪?外头人都要笑话的!”
林娟垂眸,脸带忧愁:“没办法??"
顾大伯母只能先回家。
她把情况一说,顾堂嫂心里平衡了,还笑着阴阳怪气道:“以前顾尘还说,赚了钱就给她,男人的嘴啊,真是骗人的鬼!”
她说着还看向顾堂哥,意有所指。
顾堂哥懒得搭理她:“顾尘赚的钱他都自己拿着?那他还有钱吗?”
“不知道啊,成天给孩子买这买那的,我看都花得差不多了!”顾大伯母也担心这个问题。
一块破地,留着也没用,而且邪门晦气,除了卖给顾尘,谁会要?
林娟还算是个有想法的人,这事要搁在顾堂嫂身上,她可没脑子想,爱住哪住哪,孩子有没有房子住关她什么事儿?
“妈,”顾堂哥看向顾大伯母,“我看这样,你去找尘一趟,一定要说服他,最好是林娟也在,这个事不能拖,不然他都把钱花完了。”
“行!我晚上去一趟。”
傍晚。
两个小家伙正在屋外玩,清脆的笑声一阵阵传来。
他们迷上了小卡片,顾尘去接他们的时候,经常给他们买上一包,两人都有了一小盒子,每天就一起玩,特别乖巧。
顾大伯母来的时候,林娟正在厨房忙活。
“煮什么呢?这么香。”顾大伯母走进去看。
“中午吃剩的火锅,”林娟正在洗菜,盘子里还放了鱼肉丸和切片的火腿,她看向顾大伯母问,“吃饭了吗?”
“吃了,我家今天杀了鸡。”顾大伯母撒谎。
最近一段时间顾堂哥和顾大伯父都没干活,也就没收入,家里过得紧巴巴,林娟一家都吃上火锅了。
顾大伯母见桌上没肉,心里舒服不少,不觉得有差距。
“顾尘还没回来吗?”顾大伯母问。
“没有。”
“天都黑了,怎么还不回来?”顾大伯母问。
她话音未落,院外两个小家伙欣喜的声音传来:“爸爸回来了!”
“他回来了。”林娟站起身,眉眼带笑。
顾大伯母见此,就知道林娟稀罕顾尘,可不就是稀罕嘛,不然能被哄得团团转?她家儿子就没有这样的本事!娶的什么玩意儿!
看来还得顾尘同意,不然林娟不顶事,还以为她能成什么大器呢!
“爸爸,爸爸??"
“爸爸这是什么?”
“是什么?”
......
顾尘刚停好车,两个小不点就上前,一人抱着一条腿,见他手上提著袋子,一脸好奇伸着小脑袋。
“是牛肉,一会煮了再吃。”顾尘抱起他们。
林娟接过他手中的袋子,打开一看:“怎么买牛肉了?”
“今天赚了几十块,正好碰到有人宰牛,新鲜得很,就买了一斤。”顾尘抱着孩子,走进去看到顾大伯母,“您怎么来了?吃饭了吗?”
“吃了。”顾大伯母笑,她看到林娟把牛肉装盘。
刚刚宰杀的牛肉那叫一个新鲜,而且还切好了,端上桌的时候,这顿饭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虽说现在不至于饿肚子,但吃饱和吃好,可不是一个概念。
寻常人也就买买猪肉鸭肉,家里养只鸡吃个鸡蛋,牛肉可是贵几倍,一年都吃不上一回。
这个顾尘,真是奢侈。
今天赚了几十块,就全花了。
顾尘抱着孩子坐下来,林娟盛好饭也坐下来,锅底煮开了,那叫一个香。
顾大伯母闻得肚子都饿了,但她说自己吃过饭了,也不好上桌,看到顾尘把一块块牛肉下锅,仿佛花的都是她的钱,别提多难受了。
“顾尘啊,我跟林娟说过那个地皮的事儿,你怎么想的?”顾大伯母问。
她一出声,林娟就放慢了吃饭速度。
顾大伯母心下更觉得,林娟想买,就是顾尘不让。
“路边灰尘满天飞,吵得很,我们又没钱盖房子,那块地买来没用。”顾尘把熟的牛肉给林娟和孩子碗里夹。
第一步,得先压价。
“砌个围墙,围高一点,怎么没用?以后说不定国家就建水泥路了,就没那么多灰尘了。”顾大伯母一副为他们好的样子,“村里哪还有地分?镇上的地要一万多,你们怎么可能买得起啊?"
什么时候能建水泥路,顾大伯母可不知道。
估计得几十年后吧。
“懒得想那么多。”顾尘大口吃着牛肉,“现在的日子还过不明白。”
“孩子长大住哪?还睡一张床?和你们夫妻一起?”顾大伯母环视一周,“你们家连个洗手间都不知道建在哪里。”
她说完,搬出林娟:“你问问林娟,她想不想有块地盖房子?她就想这么跟你过?等房子塌了再草草建一间?”
顾尘动作顿了顿,看向林娟,她没说话,低头慢慢吃饭。
“小娟啊??”顾大伯母叫得亲昵,“你和顾尘说实话,你想不想买块地盖房子?"
林娟沉默了好一会,轻声道:“...嗯。”
这是她的心声。
孩子长大了,真的是个问题。
两个孩子似乎也知道大人在说他们,原本埋头吃饭,慢慢扬起小脑袋,看向顾尘,眼珠子骨碌碌转。
顾尘与孩子对视,眼神沉思,而后给他们夹了肉:“好好吃饭。”
“那块地有两百六十平,大得很,围出一个小院都不成问题,后面也有村子。”顾大伯母继续游说。
“好像也是,别人要出多少钱买?”顾尘问完快速道,“我们可没多少钱,我这个人不欠债的,有多少钱办多少事。”
顾大伯母还不清楚他吗?
好吃懒做,就不是一个有规划的人,有点钱就炫嘴里。
她真是后悔,早知道在顾尘刚赚钱的时候就跟他说,还能有多点钱。
顾大伯母犹豫了一下,还是举了五个手指:“人家开五千三,我给你五千。”
她觉得顾尘赚了几千块,林娟手里应该有点钱吧?
把两人掏干净,凑个五千块。
“我上哪整五千块啊?”顾尘都笑了,一副听到天文数字的样子,“要不你卖给别人,我买不买都无所谓,房子暂时又塌不了,塌了花点钱修修补补好了。”
“你们能有多少钱?我也不想看着你们没地方住,少一点没关系。”顾大伯母说。
“两千块啊,我能有多少?我还要留着点钱花。”顾尘随口一说。
林娟接了话:“我那还有五百块。”
这是她和顾尘商量好的,不能高于三千块,毕竟家里一共就不到六千的存款。
“这也太少了,比别人少了一半。”顾大伯母不太满意。
“我就说我们没钱买嘛。”顾尘笑,一脸无奈,“没办法。
顾大伯母:“你看看怎么再多一点。”
顾尘一听,瞪大眼连忙拒绝:“我这个人不欠钱的,有多少钱干多少事,距离孩子长大还早,想那么多做什么?”
顾大伯母见游说不成,起身道:“我回去和你大伯父商量一下,你给的钱也太低了!”
等顾大伯母一走,林娟看着一本正经的顾尘,端着碗没忍住笑了。
“笑什么?”顾尘给她夹了片牛肉,“赶紧吃,一会不好吃了。”
林娟吃着牛肉,低声问:“这个价格,她会肯卖吗?”
“她巴不得赶紧出手,那个破地方,谁要啊?”顾尘不以为然,说完他又看向她笑,“不过,等我们买了,就是块好地方。”
拆迁嘛。
会赔钱。
林娟以为顾尘说的是搭棚开店的事情,她吃着饭笑着点头,眼睛弯弯的,已经在畅想未来。
只要他们勤快,日子总会过好的!
顾大伯母回去一说,顾堂哥拧眉:“才两三千块?”
“两三千就不错了,”顾大伯母语气嘲讽,“顾尘天天吃好喝好,还吃牛肉,再等下去,那点钱全都花完了。"
“林娟怎么说?”顾堂嫂问。
顾大伯母瘪了瘪嘴:“我还以为她存了不少钱,结果说只有五百块,愿意全拿出来,顾尘还不情不愿,生怕把钱花了他过不了好日子。”
顾大伯父抽着烟:“这个顾尘,从小就吃不了一点苦,让他去凑钱还真不可能。”
“可不是嘛。”顾大伯母赞同。
顾堂哥还是觉得两三千太少了:“这件事先晾一晾,林娟说不定还有私房钱,还得再加点。
顾大伯父一家都不是吃亏的主儿,纷纷同意,但心里又很着急,生怕连着几千块都没有。
相比他们的不安,林娟也有点着急,但顾尘非常坦然。
次日。
顾尘提前回来,遇到村里的几个青年正在村口打牌,他把车开过去凑热闹。
“顾尘来了?要不要来玩一把?”顾大阳开口问。
“算了。”顾尘摇头,但他停下车,凑过去看。
洗牌的时候,顾大阳随口问顾尘:“听说你最近忙得很,去赚大钱了。”
“哪有什么大钱?”顾尘否认,坐在他们旁边道,“我要是有大钱,早就盖房子了,一家四口现在还挤在一间旧瓦房里。”
顾大阳跟着工程队偶尔干点杂活,他抽着烟,想了想顾尘家的房子:“你们地方太小了,这要是盖房子,确实麻烦,我看得重新申请一块地。”
“村里哪还有地?没了。”另一个青年回复。
顾大阳:“那就麻烦了,以后孩子长大了得去买房子?”
这话一出口,在场人都纷纷摇头。
村里的人去市区买房子?
那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几万一套呢。
谁有那么多钱?
顾尘叹气,随后慢悠悠道:“我大伯家在边村不是有块地,就在路边,两百六十平,说是能卖给我盖房子,孩子也有地方住。”
“我家娟儿跟我说了几次,就是太贵了,要买五千块,我没钱买。”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停下动作。
“边村那块地?”顾大阳捕捉到关键信息。
“对啊,好像是之前别人抵押的吧?他们家现在要卖了,说是有人来买了。”顾尘说。
“那块破地谁买啊?”有一个青年脱口而出,随后问,“能卖多少钱?”
“她说卖别人五千三,给我就五千,反正我没钱买。”顾尘轻轻摊手。
“一块破地那么抢手?”有人质疑。
顾尘:“我不知道,可能人家买了有用处吧。”
顾大阳点着烟,有些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