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每年这个时候,你都会回去的呢。”常青伸手接过安莲手中的包包,“好久不见了呢,口袋。”
静默片刻,口袋的两侧突然伸出两根长长的绳子,轻轻的绕在了老人的手臂上,绳头处抚上老人苍老的面颊,引起了老人淡淡的微笑。
常青动作缓慢的将一踏踏早已准备好的冥币小心的放到口袋之中,安莲望着老人颤抖的双手,不忍的闭上了眼睛。她不能帮他,这是他想要做的。
在将最后的熏香放入口袋之中后,常青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他的身体一年比一年差了,仅仅是这一点点动作就已经夺取了他所有的力气。
抬眼,自己心爱的人依旧年轻,熟悉又陌生,而自己,恐怕已经需要给自己准备一副棺材了。
安莲睁开眼睛,老人比自己矮了许多,可是当初,青要高她半个头,可以把她环抱在怀中。青为了她,孤独了一生。
“青?我今天住在这里吧?”自己其实是自私的吧,享受着青,独占着青,青或许只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自己却是青生命的全部。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又随即黯淡下来,嘴角的笑意泛着苦意。
“我从不会拒绝你。”忍下即将叫出口的‘莲’,老人背过身去,“你的房间,随时都为你准备着。”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常青颤颤巍巍的离去的身影,极力的在安莲面前保持着健康的姿态。
当常青消失在视线之中时,安莲抱着自己的包包:“口袋,口袋,他快要离开我了是吗?”
晶莹的泪光滴入口袋的布料之中,口袋长长的绳子安抚着安莲健康的头发,无法回答。
躺在干净的床上,太阳的味道一点点的进入安莲的鼻息,仿佛曾经将自己抱在怀中的青的味道,温暖,干净。口袋被放在床头,即使装了无数东西也依旧扁扁的身体,那是唯一可以陪伴安莲的东西。
口袋…….不离不弃,永远都可以找到自己。
仅有一墙之隔的常青,混浊的双眼呆滞的望着房顶,浅浅的泪痕划过苍老的面容被枕头所吸收。常青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带着老人特有的异味,不想和她一起,只想在她的记忆之中留下最美好的那一刻。
这天晚上,两张床,两个人,两个无法再相交的心,安静的沉睡在静寂的夜中。
第二天,安莲早早的睁开了眼睛,收拾好自己的衣物,从口袋里翻出一早就买好的火车票,捏在手里。开门之时,深深的呼吸。
“常老头,起床没?我要走了哦!”大步的跨出常青为自己营造的温暖之中,安莲清脆的声音给寿衣店增添了一丝生机。
一切的一切,都和往年一样,常青的早餐,常青的嘱咐,常青的恼怒。熟悉而温馨。然而当安莲离开寿衣店,常青一如既往的站在店门口等待着安莲的身影消失之时,安莲微笑的脸上,突然滑下了泪痕。
不敢回头,就这样,高高兴兴的来,高高兴兴的离开。
抚摸了下泪湿的脸颊,安莲苦笑:“这次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掉泪了呢?呐,口袋,明明要回家,我为什么会那么难过呢?”
口袋无法回答她,口袋无法说话。
进入超市,采购了一大堆生活必需品,大包小包的离开,到了火车站却仍然只剩下了手里的破旧的口袋。
此时不是高峰期,人影稀疏的火车站中,安莲进入了火车候车厅,准备着回家的路程。
路程是遥远的,但是安莲的假期足够了,包袱只有并不沉重的口袋,一切轻轻松松。安莲越走越偏僻,下一站搭车的地点……
这与其说是一个车站,不如说是一处荒地上放了几排木长凳而已,唯一的铁制品是已经看不清字体的标牌,长满了的铁锈都表明着它昂长的年龄,如同垂暮的老人孤单的耸立在那里。
拿出纸巾擦擦落满灰尘的长凳,无聊的坐了下来,看了看太阳当空的天气,并不怕晒黑,安莲坐在晃晃悠悠的座椅之上,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自己要等的车还要很久。
傍晚,一辆破旧的大巴颤颤悠悠的从远处晃了过来,安莲喝了口水,没有上去的意思,当大巴有晃晃悠悠的离开之后,安莲终于抑制不住好奇的心情的看了看旁边被黑衣裹的看不见的人。
这个人……在等车吗?可刚才那是唯一一班大巴了,他为什么不搭??
似乎是感觉到对方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安莲大大方方的打量起了旁边的人。
明明是如此热的天气,这人穿这么厚重的黑色衣物也能够忍受,而且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自己来的时候这个人就是这个姿势了,他都没有动过。
是个男人。
男人的背脊挺直,双腿随意的叉开,坐姿算不上轻松,却也并不紧张,这样的姿态仿佛随时都可以进入进发的状态。黑发有些长,使得脸部线条影影绰绰,炎热的天气并没有让男人沾染上灼热的温度,发丝在微风之中轻扬,随意却内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