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显然听到了这话,也看向隗喜,等待她的回答。
隗喜被他一盯,莫名觉得这简单的问题都变得难以回答了一些,她忽视他的目光,偏头对谢清芝如实道:“他确实长得俊美,和……………这个随侍差不多的俊美。”
谢清芝听完,又看看小玉,皱了皱鼻子道:“那确实挺好看的。”
隗喜不想把话题聚焦在小玉或是闻无欺身上,自然地转移话题,说了些别的,比如这家酒楼的菜很是可口,谢清芝本还好奇那钟离樱一事,见她如此,便没再开口问询,反而也说起吃食来。
“有机会你来我们南郡谢氏,那儿的菜才做得精致可口呢!”
隗喜和谢清芝说话时,谢长?就安静在一旁吃饭,他一直觉得那随侍长得眼熟,却想不起来究竟哪里眼熟,这会儿忍不住抬头又朝那随侍看去。
却见那随侍正手撑着下巴偏头看隗喜,表情平静无波,但却十分专注。
察觉到他的窥视,那随侍转过脸来,目光冷淡地瞥来,分明是平视,但莫名却令谢长?心里一紧。
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想起来为什么看见这随侍觉得眼熟了,这眼神......这轮廓,分明和那一日见到的站在车上的闻无欺一样!
谢长?呼吸一滞,手里调羹掉落在碗中,发出清脆声响。
谢清芝疑惑回头看他,隗喜也看过去。
谢长?面容平和淡定地捡起调羹,道了声:“汤太烫了,手抖了一下。”
谢清芝嘀咕一声:“也没烫到这种地步呀,再过两天就无咎大会了,哥,要不你去找医修看看,别耽误事了。”
谢长?没有理会妹妹这一声吐槽,他不习惯与女子说话,想了想,没和隗喜说什么,只是忍不住又快速扫了一眼那随侍。
此刻那随侍已经收回看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隗喜身上,他掩下心头奇怪,却是想起来似乎闻无欺今日该去须臾山了的。
那这人究竟是谁?
谢家擅机关之物,傀儡自然也是会制造的,但是就算是谢家做的傀儡,也没有这样像人的,所以一时之间,谢长根本没有往傀儡这个方向想,一时也迷惑了。
谢清芝好美人,尤其是样貌美丽的女子,这回再和隗喜相遇,觉得她性子柔和,更加喜欢了,此刻正在和隗喜说:“到时候麓云海小洞天,咱们可以结伴一起,我和我哥带的法宝机关可多了,保准能带你拿到名额。”
隗喜听罢,心中生暖,他们不知道她有青玉佩护身,却愿意帮助一个病弱的没有脱凡的人,也不问她一个凡人怎么想去、敢去无咎大会,她想起了初遇闻如玉时得到的善意,脸上抿出笑,说:“到时候怕是要拖累你们。”
谢清芝嘻嘻笑:“大家都是朋友嘛!”说完这话,她低头吃饭,脸上是害羞又高兴的神色。
隗喜也低头吃饭,可耳旁却有一道仿若气音一般的声音:“你可以带我去啊,到时候哪用得着他们,一个还只是脱凡境,一个不过生死境,他们拖累你还差不多。’
无咎大会不禁各种法宝手段的。
隗喜听到小玉这丝毫不留情面的话,心猛地一跳,赶紧看向谢清芝和谢长风,两人都在低头干饭,似乎没听到他说话。
“他们听不见,我用了绝音咒。”他声音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现在说话他们也听不见。
他语气有些调皮,说完,还给隗喜夹了一块鸡肉。
真是太像了...…………
隗喜忍不住抬头看他,余光一边注意着谢清芝兄妹,一边小声说:“他们人好,是好意,你不要这么说。
小玉眼中光华流转,托着腮笃定道:“你就喜欢这样的人,我其实也是这样的人,我也好意帮你,你也该喜欢我......虽然我是一只傀儡。”
隗喜听他前半部分说得话让人不知怎么应对,又听他最后补的那一句,忍俊不禁。
傀儡在她心里就像是高级的仿生机器人差不多吧,她看着他和闻如玉一样的面容,相似的神态,抿嘴笑。
她没有说话,小玉却是不允许她就这样以一笑敷衍过去,他歪头,声音如气:“那你喜欢我吗?”
隗喜低头吃那块鸡肉,没看他,她没把他真的当人,但心里想起闻如玉,低声说:“喜欢啊。”
喜欢闻如玉,所以看傀儡眉清目秀和可爱。
小玉笑了一下,似乎一点不意外,在她低头的瞬间,漫不经心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四人是在大堂靠窗的位置吃的饭,从楼上往下看,能一览无遗。
钟离樱就站在二楼转角,头上戴着帷帽,奇怪地看着坐在隗喜身旁的男人,分明和那闻无欺一样,但神情又有些不像,闻无欺更温润深沉一些......而且闻无欺去了须臾山,根本不可能在这儿。
闻无欺拒了联姻一事,偏偏他今早就离开东云去须臾山,艮长老气恼不解都没法亲自找他,而她更见不到他。
钟离樱想不通这双赢之事为什么闻无欺会拒绝,只能想到是那隗喜的原因,却没想到她身侧有一个“闻无欺”。
忽然那“闻无欺”抬了头看了过来。
钟离樱心头一跳,偏身藏在了柱后,但还是注意到了那道冷淡的视线,望过来时心头一下紧、窒。
她脸色难看,不敢贸然去找这凡女,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去找艮长老,联姻之事本就是两家大事,何须她一个人操心?
钟离樱察觉到楼下的视线没再看过来,才是抿了唇压下帷帽,悄然离去。
和谢清芝兄妹分别时,谢清芝送了她一只栩栩如生的机甲蝴蝶,“这个叫风蝶,百里之内可互相传信,咱们有事联系。
隗喜收下放妥帖后,便和两人分别了。
她打算再去玄楼找改善经脉的典籍,上回被闻崇锦搅乱,没得机会去搜寻。
《慈悲》心诀这两日她不会尝试了,她不能在闻无去处理须臾山封印之时去做可能伤到他身体的事,那濒死之法她没法肯定对他无害。
路过内城时,隗喜看到弟子舍馆那儿有些哄乱,许多弟子拿着刀剑,灵力纷乱,她对空气中的灵力浮动十分敏感,扑面而来的灵力让她呼吸一滞,心跳快了一瞬,类似醉氧的反应晕眩了一下。
正要仔细去看,但鹤车飞得快,眨眼间绕过一处山头,便看不见那一处了。
她想了想,这也无关自己什么事,有哄乱自有长老和掌事官处理,便也没有多放在心上。
鹤车到玄楼后面一处隐蔽处落地,隗喜下车前准备点一下小玉额心,避免他的样貌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将他变成小人,揣在自己袖子里带进玄楼。
但她抬手准备点他额心时,他抬起眼看她的目光略不满,双手环胸抗拒了一下,人也往后仰。
隗喜看看他的脸,扯了下他袖子,唇角一翘哄了句:“晚点等没人时,再放你出来,内城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她没注意到自己是用平等的语气和他说话。
小玉自然也没注意到,他只慢声道:“可你太脆弱了,等遇到危险还来得及么?”
隗喜看着他的神态容貌,不忍心拒绝他,想想他只是一只傀儡,便低头小声无奈道:“那你先躲到树上去吧,玄楼旁边有几株千年老树,又高又大,好藏人,要是八层没其他人,你再悄悄进来。”
小玉:“......”他显然还是不满,俊美脸庞上的情绪那么突出。
但怎么办呢,他现在只是一只听话的傀儡。
隗喜看着小玉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就从鹤车里滑了出去,化作一道黑色流影跳上了玄楼旁的参天巨树。
她则拿着闻无欺的名牌进了玄楼。
而等她进去后没多久,玄楼外来了名弟子,脸色苍白地奔向守着玄楼的圆长老:“圆长老,有人偷偷修炼鬼道,不得其法堕了魔道,弟子舍馆那儿死了好多人,都被吸食、精魂而亡,六长老和掌事官命我过来请长老速速过去一趟!”
闻圆一听,心中咯噔一下,想起来上回闻崇锦来这儿逼迫那钟离樱去八层一事,他那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交代一下我徒弟这就去。”他嘴里镇定道,额上却冒出了汗,回身吩咐自己徒弟看好玄楼,便跟着那名弟子出去。
他脑子里却想着刚才又进玄楼的拿着家主名牌的钟离樱。
隗喜目标很明确,拿着名牌直奔八层,书太多了,一层层去找寻太难了,自然先去藏着最好的典籍的八层找。
八层依然是没什么人。
隗喜检查过四周后,便快步走到床边,推开窗,朝外探头看去,却没看到对面那棵树上有人,她迟疑了一下,喊了一声:“小玉?”
没人回应她,她便探身出去想看看他是不是在旁边一些的树上,结果却撞进硬邦邦的傀儡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傀儡是木头雕的,胸膛特别硬,隗喜一瞬间鼻子撞得都要泛出泪花,忙要回身,小玉却揽了一下她身体,笑着问:“你在找我啊?”
温存的语气,自然又随意。
隗喜挣扎一下,摸着鼻子抬头,眼前却被塞了一朵花。
红色的,那次闻无欺递过来的一样的山花。
她没立即接过,仰头看浮空在外面的傀儡。
他见她没接,有些奇怪,低声问:“颜色鲜艳,很好看啊,你不喜欢吗?”
隗喜鼻子莫名一酸,想起桃溪村的花瓶总是插满鲜艳的山花,她垂下眼睛接了过来,手指碰触到他手掌,指尖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有时候身体的举止是不随脑子的。
好像对闻如玉的喜欢在此刻忽然凝聚。
隗喜握住了小玉的手,快速地、轻柔地一握。
“喜欢的。”
闻无欺垂眸站在南郡谢氏族地的渊洞旁,浊气成飓风,刮得四周一片狼藉,封盖渊洞的机关破烂散架,勉强靠着相辅的封印法阵维持住一半。
谢家诸位长老在旁不断灌入灵力阻止渊洞再扩大。
谢氏如今的家主谢慎因为制造机关耗尽精血神魂,常年畏寒,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他一副书生打扮,短须儒雅,平日十分爱笑,眼角笑纹很深,可如今却是神情一片严肃,“如今便是这般情况,或许与须臾山封印松弛一事有关,闻氏功法至阳
至烈,灵力对于这种阴邪浊气秽物更有压制性,还请无欺相助我谢氏。”
闻无欺没有说话,人生得俊美,安静站在那儿潋滟山水般的春色,唇角一弯,极易亲近的模样。
但谢慎对这位比自己小一轮的容色如巍巍玉山的年轻家主却是怀有谨慎待之的态度,没有怎么接触过,不知其真正为人如何,只靠近他身边,都觉得他疏淡,并不真的容易亲近,不知他是否愿意出手相助,毕竟闻氏功法虽然至阳至烈,但此刻
要压阵,需要烧血。
不过他看着这闻无欺,就想起自己大儿子,性子洒脱爽朗,是谢氏下一任家主,比不上闻无欺的狠辣果决,可如今以身填了这渊洞,直叫人扼腕痛惜。
闻无欺盯着这渊洞里泄出来的浊气,眯了眼,他没说话,转瞬御风而起,飞身入洞。
“无欺!”
谢慎见他丝毫没有防护就进去,吃了一惊,忙追过去几步,但两步就停住,浊气侵染而来,想起这诡异浊气能腐蚀身与魂,他忙抬手以灵力护身。
闻无欺浮空在渊洞上方,垂头俯视下方黑而深的洞,面无表情,一双眼中什么情绪都没有,漠然无比。
浊气如狂风猎猎,吹得他衣袂头发翩飞,半晌后,他抬手割破掌心,鲜血下的瞬间,真圣境的灵力从血液里倾洒而出,如火焰一般燃烧,铺天盖地。
补阵。
闻无欺的脸色有些苍白,忽然,他睫毛一颤,受伤的热血灼烧的手掌被一股凉意包裹住。
轻柔得像微风,绵密得如同细雨,浇灭那灼热,抚平那烧痛,接着一股痒意从掌心生出,瞬间蔓延到心里。
有一道声音似乎也被吹到了耳旁??
“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