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iny:33.
一开始, 邵贺新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是面前的女孩偏偏喊了好几遍哥哥的名字。
是他哥,不是他。
童云千双眼涸红,渴盼的目光动情惊人。
用这样一幅表情,糊糊涂涂地喊邵临的名字。
邵贺新慢吞吞撑起身子,默默坐了回去。
童云千含了几遍邵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能又弱弱地闭了眼,晕晕欲睡。
急救室人影熙攘,来来往往不断有人进出,噪音嗡鸣。
邵贺新坐在床前,牵着她没输液的那只手,握着她的手指却又不敢多用力。
他凝视着熟睡的童云千,目光深邃又复杂。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还是说只是他多想。
邵贺新劝说自己,是因为他们两人刚刚共同经历了惊险的事件才会让童云千对他哥惦念这么深。
可是与此同时,两个月以来很多细碎的画面又闪现在眼前。
在那些非常有限的接触里,童云千和他哥哥站在一起的模样,姿态。
那个一直都只会望向自己的姑娘,那几次都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的哥哥?
是对其他人都一样的眼神,还是说………………是某种特别的?
邵贺新安静地坐着,思考这一切。
明明是两个各方面都截然相反的人,柔弱的云千和他那从泥潭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大哥,俨然是黑白两个世界的产物。
他们也会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吗?像他和云千那样。
一股慌乱从心底蔓延,邵贺新却抓不住这种情绪的真面目。
要做的事堆成山,让他平时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很多事情。
这个时候,半个月前野营的一些事重新浮现在脑海里。
河边,大哥问他和云千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的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这样的问题,大哥好像不是第一次问他了。
为什么他要反复向自己确认和云千的关系?
按理说,哥哥根本不是有兴趣八卦别人感情生活的人。
云千对他而言,到底有什么特别?
邵贺新回想那天中午在河边的场景??
邵临扔出手里的石头,“你说我是为了你才替童云千出手的。”
邵贺新看着石头在河面打出漂亮的水花,听见对方问:“那我问问,你和童云千到底什么关系?”
他的思绪与神色一同顿住,显然没准备回应这种事的答案。
邵临看他一直不说话,挑眉:“很复杂?”
“喜不喜欢不就一句话的事么。
半晌,邵贺新缓缓蹲下,在碎石里挑选着,“是啊,好像是很简单的问题。”
但因为他是邵贺新,所以对普通人很简单的问题反而对他变得繁琐。
“目前,算是从小认识的朋友。
邵临显然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轻嗤,没说话。
不知怎的,对童云千的问题,他甚至不愿意对无话不说的亲哥坦白。
在邵贺新的潜意识里,他早已习惯把和云千的任何情感都藏住,藏得谁都无法猜中。
邵贺新握着一块圆滑的石头起身,不露声色:“云千那个样子,本身就忍不住让人想特别保护不是吗?”
“生在我们这种家庭里,从小看过的,听过的比同龄人杂太多,遇到过度纯粹的人,总是忍不住想要维护好这份干净。”
他看向邵临,笑着说:“哥,你应该明白我吧。”
邵临抄兜,却给出否定答案:“不太能懂。”
“我从小就羡慕你。”邵贺新瞄准一个方向,做出打水漂的姿势,难得说出一句掏心的话:“因为我最早明白的一个道理是......”
他挥臂,石头向河面飞出去。
“邵家的邵贺新应该喜欢什么,应该做什么,从来不是我本人能决定的。”
邵贺新看着没弹两下就沉了的石头,耸肩,“可惜,石头挑错了没漂起来。”
对他的云里雾里邵临不置可否,本身就观察敏锐,外加上他了解邵贺新,直接戳破结论:“你觉得童云千不合适。”
邵贺新看着失败的水漂,回头看着大哥,笑意依旧。
“你觉得是就是。”
邵贺新看着熟睡的童云千,瞥了眼她输液袋的剩余量。
论理想型,他一直觉得朱盼那样家境合适,聪明明亮,无论是天马行空还是理论铜臭都和自己有颇多共同话题的类型,是自己理想中的。
作为邵家人,拥有着多少人一辈子都难以拼到的财富和权力,当然也必定会失去一些东西。
在无法选择,需要放长远目光统筹规划的人生里,朱盼这样的女孩作为伴侣,俨然是个满分答案。
他垂眸,看自己握着童云千的手。
可当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论什么都不合适的女孩已经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年。
抛开是不是喜欢,他对云千的习惯和占有欲,已经到了如今他坐在这里,开始对亲哥产生不满情绪的程度。
这对邵贺新而言是不对的,太过火。
无论什么只要失去控制都会变得狰狞难看。
可是。
邵贺新隐去往日脸上的闲散,眉头缓缓折起来。
他真的很希望她刚刚睁开眼第一句,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兜里的手机滋滋振动起来,他拿出来接通,朱盼的声音传出来。
“你人在哪呢?不是说了晚上一起吃饭嘛,放我鸽子?”
“哎我提醒你,是你妈妈订的餐厅撮合我们,你不出现小心餐厅经理告状哦。”
邵贺新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有点麻烦,交代:“下午附属小学砍人的事你看微博同城新闻了吗?云千和我哥在现场,差点受伤。
“现在云千在医院,我在陪她。”
“什么??”朱盼惊吓,“人没事吧?"
“幸好没事儿,我哥跟着警察走很久了,不知道还回不回来。”他说。
对方反应很快,还是觉得她的晚餐更重要:“你哥都不在医院了你还待在那儿干嘛,赶紧来。”
“她家人在不在身边?”
“嗯,我和她家里人差不多同时到。”
“就是呀,人家家人都在了,你个外人陪着就有点不合适了吧。”
邵贺新看向童云千,对着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最后等到朱盼说带着司机亲自到医院来接才松口答应
“行,你别跑过来了,我一会儿就到。”
“那我等你了。”朱盼嗓音甜?,满意地挂了电话。
这时候,拿到检查报告和药的童辉夫妇过来,邵贺新起身,“叔叔阿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云千没事就好。”
童辉还想留他:“麻烦你帮我们陪着云千了,待会儿跟叔吃个饭再走吧?”
习莲点头:“是啊,真是辛苦你了。”
邵贺新笑得眯了眼,温和的气质让人无比舒服。
“应该的,您二位和云千平时也没少照顾我啊,正好我哥不是也在么。”
“我确实是有点事,不多麻烦了。”
童辉就没再留他,和妻子送他离开急诊病房。
夫妻俩站在大厅看着他远去,习莲看着他高高瘦瘦的挺拔背影,感慨:“哎呦真是个好孩子,你说家里有钱,脾气还这么好。”
童辉跟妻子打趣:“说不准是看上咱云千了呢。”
习莲赶紧叫停他的幻想:“你得了吧,人家可是邵家小少爷,以后要配名媛千金的,咱这小门小户可容不下金龟婿。
“云千傻乎乎的,嫁个老实人最合适,别叫她掉名利场里去遭人算计。
童辉眼神惆怅,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点头赞同。
“是,她高高兴兴的就够了。
邵贺新托人安排了单人房间,童云千没一会儿就被安排躺了进去,舒舒服服地输完液就可以离开了。
喊过邵临没看到人之后,她又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经历了近在眼前的暴力事件,她又梦到了那个闭塞又恐怖的屋子。
她独自一人被关在噩梦里的小黑屋,门外还是连绵不断的打斗声,争吵声。
玻璃砸碎的啪嚓声刺得她耳根生疼,四肢发麻。
童云干缩在角落捂着耳朵,无助讷讷:“救救我......谁快来……………”
眼见着黑色的血像毒舌一样蔓延,攀爬过来,她吓得心脏都快被捏碎了。
当黑血即将污染她的时候??场景骤变。
一睁眼,她又回到了案发现场,怀里抱着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