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周胜之就不能当做没听见了:他是对公主有敬畏,但却不是完全的没有脾气。一个未来能因为杀人而被除国的人,他再委曲求全也不可能有多温和。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扔缰绳,火气冲天:“公主自己心里有怨,怪罪我做甚么!”
??“二姊和绛侯大吵了一架。”
刘启接到这个消息,口中啧啧称奇,眼神却朝王?的方向瞟。
王?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公主的脾气也没有比殿下好到哪里去。”
同母的姊弟脾气不好,还能说遗传的母亲。但是绛邑公主又不是窦漪房的女儿,结果还能火气上头到当街和周胜之吵架??难不成刘恒骨子里也是个暴脾气?
“殿下这么看妾,是有什么想问的吗?”她知道刘启应该看出来这里面有她的手笔。于是王?此刻笑意盈盈地凑近过去,伸手抚住他的侧脸。
刘启摁住她的手:“你和二姊说了些什么?”
“她惹你恼火了?"
王?看着他这幅明显准备帮亲不帮理的做派,微微摇了摇头:“公主虽然心急,但是对妾很友好。”
刘姚有求于太子,对她完全没有自矜身份。
“但是妾有求于绛侯......”王?盯着刘启的眼睛,小心地试探:“殿下会觉得多事吗?”
这稍微有点冒险,可有些事情晚做不如早做。王?此前刚刚因为短暂的分离,确认了刘启此刻对她情感上的稍许依恋,腹中有个孩子,她还刚刚拿出马镫在刘恒面前都露过脸??这个时机虽说不上最好,但绝对不坏。
她要确认一下刘启对王?在没有与他商议前提下干预政治的态度。
诚然,王?已经可以通过对刘启施加影响来干预部分政治,也可以通过拿出一些后世的想法来提高自己的地位??但不是所有她想做的事情都可以这样解决的。
她不是理科生,对于生产力发展的想法记住得有限。她和刘启虽然如今是利益共同体,但到底归因到细节上有所差异。
最关键的是,这世上唯有她一人掌握了未来的情报。而再如何见微知著的人,也无法在这一点的远瞻性上与她媲美。
王?终有一天要下定与时人眼中或许相悖,或许难以理解的决策的:打磨李广可以用担忧家学来解释,分化周家她现在也能找好理由,但更多的呢?
她要提拔卫家的时候,该怎么和刘启解释呢???说因为她身边卫芙伺候得很得力,所以她喜欢姓卫的人?
刘启到时候会怎么想她不知道,但要是有人这么对王?说话,她只会呵呵觉得对面疯了。
王?对下是不用解释的,但她确实需要顾虑刘启的态度。
她看着刘启的眼睛。
太子沉吟了片刻,不知是不是王?的心理作用,他的沉默好似让内室的气氛都随之凝滞。
“你对缝有何求呢?”
刘启最后低声询问她。
他的态度并不尖锐,也不冷淡。他的手掌依旧覆在王?的手上,她能感觉得到他掌心的温暖,和皮肤其下平稳的心跳。
“殿下也应当有所求的事物。”
王?同样轻声着回他。
内室的宫人从一开始就被刘启命令离开,只剩下他们二人。但他们交谈的声音依旧微弱,仿佛担心隔墙有耳一般,几乎能够随着清风消散。
“诸公随高祖定天下,诚斯伟哉。是故高帝白马剖符为信,称“非刘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违约者天下共击之,是愿与诸公共天下之意。”
“然高后称制,吕家封王,诸公默然而不鸣。唯待曲逆为相而不得任事,绛侯太尉而不入军门,至高后崩而猝起,灭诸吕而奉陛下。”
军功集团在景帝初期的骄狂远不是一日之功,只是文帝的性格远比景帝来得怀柔,而此时又没有七国之乱这样的引子得以完全暴露的缘故。
王?反问刘启。太子沉默到现在没有和她发火,证明她这样的举动还远没有踩到刘启的危险线上。于是她议论的态度变得更加从容而和徐:
“窃闻绛武侯为丞相时,朝罢趋出,意得甚。反是陛下礼之恭,常自送之。”
朝会退朝的时候,本当是群臣拜送皇帝先出。结果到了刘恒登基的初期,竟然是他先目送周勃离开。
“殿下不觉得,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对刘启这样的聪明人,点到这里就足够了。
王?问他:“我听闻绛侯的次弟亚夫喜读兵书,文武双全,有武侯之风。请问殿下,他是这样的人吗?”
刘启看着她的眼睛。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