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江月凝与谢铉之间坦白之后,想着她日后若是再去找赵仪景,心里的那点心虚便也没了,只是下一次她要去找赵仪景是为了确定一件事情。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在那样的处境之下遇到赵仪景,还能在找了这么多年,就当她想要放弃的时候,让她找到了人。
只是经过最近两次与对方的接触,让她的心里越发觉得奇怪,她先前还能用二人许久不见当做借口,可那天他同她说的那些话,想要她与谢铉和离的话,让她心里生出了怀疑。
眼前的人真的是那个人吗?
如今的赵仪景,好像与当年的少年越来越不同了,救她的少年明明不在意这些东西,双眼带着坚毅。
而现在的赵仪景,眼中透露出的却都是颓然。
她不相信拥有那双眼睛人,会变成这样。
所以她下定决心去试探一下真假。
这样想着,她便出门了。
昨天她特意找来了朔奚,让他重新去查赵仪景的事情。
朔奚大约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只听了她的吩咐就前去查探,或许很快她就能知道结果了。
马车照样前往城北的七弯巷,这一次江月凝心事重重,她害怕万一现在的赵仪景真的是假的,那她给对方做的那些事都是徒劳,可要真是假的,他为什么要骗自己,对他有什么好处。
又或者是谁在背后指使他骗她的?
这些问题一直在她的脑中盘旋,直到到了赵仪景住的地方,马车停下来好些时间,她还在沉思中。
马车外的冬枝和夏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们方才对着里头唤了声,但是里面没有任何的反应,良久之后,冬枝到底是掀开了马车的车帘。
发现江月凝垂眸,让她看不清她眸子中的情绪,她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了:“夫人,七弯巷到了。”
外头的光传来,江月凝这才动了动身体,然后在冬枝和夏星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脚下的步子停了下来,即便是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可是要她亲自去将这个答案验证,对她来说还是有些残忍。
“夫人?”冬枝见她迟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便抬头去看她,等看到她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时,冬枝愣了一下。
夫人这是怎么了?
莫非是因为太过担心赵公子的病,所以才会不愿意进去吗?
可是昨天照顾赵公子的婆子来传话,说是赵公子身上已经好了许多。
江月凝缓缓吐出一口气,半晌之后,抬脚踏进了院子的大门,然后缓步往赵仪景的休息的房屋走去。
还未到门口,她就听见里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伴随着婆子的劝说与对方轻声说话的声音。
江月凝听着他说话的声音,她回想了一下当初与赵仪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的声音似乎不是这样的,语气中带着张扬,整个人就像是太阳一般耀眼。
屋子里头的赵仪景却是不一样的。
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见那婆子出来,这婆子是江月凝让冬枝找来的,大约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她见了江月凝,原本苦恼的脸瞬间露出笑,道:“夫人来了,公子他一直不愿意喝药,夫人还是劝劝公子,这人不喝药病哪里会好的,我看公子大
约是等着夫人来哄呢,有夫人在,公子一定…………………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江月凝打断了婆子的话,挥手让她退下,然后又对跟在身边的冬枝和夏星道:“你们二人在门口等着,若有什么事我会叫你们。”
冬枝和夏星颔首停在了门口,看着她进去。
江月凝进了屋子,见赵仪景正靠在床边,身上穿得单薄,被子也只盖在了膝上,放在床边的那碗药还是满的,她下意识皱眉,可想到他有可能是冒充的赵仪景,又收起了心中的那点同情。
“江姑娘,你来了。”
坐在床上的赵仪景看见江月凝进来,眼中顿时露出笑意,他咳了一声,招呼她坐下。
江月凝在他对面的桌子旁坐下,她看了一眼那碗药,问:“听吴婶说你不愿意喝药?”
自己小孩子气的一面被江月凝给发现了,赵仪景面上一红,不自然道:“这药喝不喝都一样,等天气回暖之后,我身上的病也就好了,是吴婶大惊小怪。”
江月凝打量着他,见他面上的神色不似作假,可一想到先前他与她说的那些话,她仍旧没有打消疑虑,不动声色道:“听大夫的话总归是没错的,喝了药病好得才快,不然你家人该担心你。
提起家人,江月凝心中又多了个疑点,按理说赵仪景是陆家大爷二爷的外甥,就算是再疏离,如今他生着病,陆家人合该来看他才对,她来的这几次都没见到陆家人,甚至赵仪景也没有在她跟前提过。
陆家姑娘陆兰更是在她第一次与赵仪景相见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就好像这个表妹突然消失了一般,那天她见他们表兄妹之间的关系明明很好。
她按下心中的怀疑,暂且不提。
赵仪景听着她的劝说,说起家人,他眼中划过黯淡的神色,片刻之后才道:“我父亲早已不在人世,我娘,罢了,不说我娘。”
说完又抬眸去看江月凝,他双目灼灼地看着她,问道:“江姑娘方才说会有人担心我,那江姑娘可在这担心的人之中?”
闻言江月凝几不可查地皱眉,她浅笑道:“赵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是担心的。”
不管她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赵仪景都很是受用,他端起那碗还温热的药,轻声道:“我就知道你会担心我。”
说完,他仰头眉也不皱的喝下了那碗药。
然而江月凝在他喝药的时候,眉心却紧紧皱起,心里更是确定了眼前的人是假扮的赵仪景,可是她身上有什么让他图的。
除了一个广阳侯世子夫人的身份,这个身份能值什么钱,难不成他是冲着她的香料铺子去的?
可那也不过是一个名气不大的小铺子,他倒也犯不着这么大费周章。
她一时想不明白,等赵仪景放下碗的时候,她又恢复了平时的神色,她道:“当年你救了我,我给了你一个白玉凤鸟玉佩,你可还在带在身上,那时你不要我报恩,我只能将身上的玉佩给你,让你好好替我保管,等我们再次见面,你若还是不喜
欢,就还给我。”
话音才落,江月凝看见赵仪景脸上的笑意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些难过道:“那玉佩在峪城城破的时候被我弄丢了,抱歉。”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可惜。”江月凝站了起来。
赵仪景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见江月凝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顿时在心中懊恼,他应该再让魏三再打听清楚,当年江月凝有没有送玉给赵仪景的。
方才他自作主张的回答,若是没有这回事,可不就暴露了他是假货的事实。
只是江月凝的回答模棱两可,让他不能确定到底真假,就好像她真的送了玉佩给他。
赵仪景心里有些慌张,他下了床走向江月凝的身边:“我知道那玉佩很重要,可等我身上的伤好了一些,能下地的时候,再去找却没有找到,抱歉。
江月凝摇头:“你不用道歉。”
见赵仪景走到自己的跟前,江月凝往后退了一步。
“不用道歉,是因为你当年并没有送什么玉给他,是吗?”赵仪景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江月凝心中一紧,想要挣脱赵景的桎梏,然而却纹丝不动,她道:“赵公子,你松手。”
赵仪景没有松手,他脸上的温和已经没有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什么时候发现的?
大约是他要她与谢铉和离的时候吧。
江月凝抬眸对上他那双阴鸷的眸子,道:“上次,赵仪景根本就不会与我说那样的话,你冒充他接近我,为什么?”
“为什么?”眼前的男人蓦地笑了,笑着笑着咳了几声,“我也不想骗你的,可是谁让我娘在他的手中,你要怪就怪他,不要怪我才是。”
“他是谁?”江月凝问。
“你猜这京中,与谢铉最不对付的人是谁?”赵仪景扫了一眼面上仍旧镇定的少女。
“魏三?”
“当然,不只是魏三,还有四公主,他们希望你在京中消失,最好是背上与情郎私奔,抛弃谢铉的名头,这样谢铉在京中抬不起头,而四公主也少了个情敌,至于你,则归我处置了。”
江月凝使劲想要挣脱他的手,她朝着门外喊冬枝和夏星的名字,然而喊了几声都得不到回应。
“别喊了。”
这时候魏三走了进来,赵仪景见了他进来,下意识想要把江月凝护在身后。
魏三见了他这幅样子,觉得很有趣,便笑了出来:“你这样子,倒像是痴情种,只是在假扮赵仪景的事情上,却很蹩脚,连被她怀疑了都不知道。
他绕过他们二人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又自得道:“如果不是我的人发现她让谢铉身边的人继续查你,怕是等我再来这里,你已经被谢铉的人给带走了。”
江月凝眼下只担心冬枝和夏星的处境,她皱眉道:“你把我的丫鬟怎么样了?”
魏三这时候才拿正眼去看她,笑道:“我还能拿她们怎么样,不过是迷晕了她们,我还等着她们醒了回去报信,说你和情郎私奔了呢。”
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展开,江月凝一下子就看到了上面的内容,那字迹居然和她的一模一样!
所以他们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往她身上泼脏水,毁了她在京中的名声,这样不仅谢铉,甚至是整个广阳侯府都会在京中抬不起头。
“我不会跟他走的!”她趁着赵仪景看着信上的内容分心的时候,趁机挣脱了他的手,转身就往门外跑去。
结果脚才踏出房门,后颈处便一痛,她的脚一软,整个人被带着药香的人抱住,想骂人的话还未出口,就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