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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册子

“别瞎操心,八月就是秋闱,在之后就是春闱和殿试。最多,等到明年这个时候,你的容公子一定会金榜题名,入翰林、步青云,飞黄腾达,十里红妆娶你过门,到时候全京城数你最风光,咱们两个又怎么能生分?”

想起容津岸,叶采薇抿了抿唇瓣,温谣见状又笑:“我哪里说的不对?薇薇,?道容津岸还能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不成?”

叶采薇立刻柳眉倒竖,嗔道:“他敢!”

“我看他也不是这样的人,”温谣笑得比花还要娇艳,“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入你叶采薇的法眼,让你眼巴巴追了那么久呢?"

两个人笑闹作一团,脸皮都厚了不少,又把那扔在一旁的册子挖出来,认真研究学习。

回到叶府,叶采薇心里仍旧是热腾腾的。

恰好今日容津岸没回国子监,而是歇在了叶府,叶采薇?车熟路躲过下人们的视线,来到他的厢房,正巧他此刻就坐在桌案,面前摊开的是叶渚亭借给他的孤本,看得入迷。

豆大的烛火,照亮却没有照得真切,他的侧脸锋利俊朗,眉宇间永远凝着散不开的烟云,被昏黄的烛光染出了几分萧索的欲色,眸光垂落在纸上,像一棵古老而神秘的孤松。

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①。

他看书入迷,叶采薇看他也看得入迷。

有时候她想不明白,自己京城长大、见惯繁华,为何会对来自乡野的他独独青眼相待?

真的只是因为,他这副皮囊实在好看得鹤立鸡群吗?

不得不承认她的肤浅,看容津岸长得好,不自觉产生向往。

但又不仅仅止于肤浅。

叶采薇自我认知清晰,她最了解自己,比起孤傲、自恃才高,她比容津岸更甚。沉迷在书山文海中,她是一只独来独往的孤舟,总想往更远更深处追索,有许许多多与温谣甚至叶渚亭都无法谈开的深入交流,却能在容津岸那里,得到意想不到的反馈。

尽管许多理念并不相合,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不一样,但她却喜欢和他说话,为了小小的一个观点争来论去,在碰撞中火花飞溅,而每每说起这些,容津岸便会卸下那身与生俱来的清冷孤傲,丰神俊逸的人,身上就像发着光一样。

说白了,她喜欢和他吵架,吵架是他们两个相处的方式。

眼下亦是如此。

沉浸在阅?里的容津岸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叶采薇破坏欲冒头,轻手轻脚走到他的身后,玉臂钻过他挺直的脊背,忽然按住了他正看得入迷的孤本。

容津岸一僵,叶采薇顺势把下巴搭在了他的肩窝,看他耳背上的软肉起了一层小疙瘩,捉弄的兴趣被满足,她对着他的耳洞吹气:

“朱子曰:“少年易学老?成,一寸光阴不可轻②,容公子如此刻苦,可知我今日也与你比肩,所学不比你少?”

容津岸没接她的话,只顺手将那珍贵的孤本小心收好。

在他收书的同时,叶采薇沿着他腋下的空档,钻到了他的怀里,直接坐在他的腿上,稳稳环住他的脖子,娇生生问他:

“容公子学而不厌,?道不想知道,本姑娘勤学一整日,都学了些什么吗?”

容津岸的双手停留在桌案上的孤本,他的瞳孔幽深无底,只望向她。

叶采薇羽睫颤了颤,不懂他在想什么,抿抿唇:

“这段时日谣谣筹备婚礼,我总往温府上跑,冷落了容公子,容公子是不是生气了呀?”

被她紧紧搂住脖子的容津岸仍旧不说话,薄暮一样的目光,反复在她晶亮的眼睛和湿润的唇瓣上徘徊。

“还是说,你巴不得我冷落你,没有我死乞白赖缠着你,你就可以多读一点书?”

叶采薇的心尖隐隐有些发酸,在他的怀里晃呀晃,脚上的绣鞋“啪嗒啪嗒"地落在了地上。

“八月就是秋闱,明年就是春闱和殿试,再辛苦一点、再忍几个月,是不是?才比子建,你果真如阿爹预言那般高中,叶采薇越说越快,

“金榜题名,是不是迫不及待就想摆脱我,不需要再忍了?榜下捉婿,广传美谈,多少待字闺中的姑娘排着队要你,你可要精挑细选,选一个称心如意的,是不是?”

“薇薇,不要胡思乱想,”

容津岸眉头的烟云骤起,这才用大学扶住了她轻薄的后背,“我不可能做对不起叶阁老的事。”

得到些许安慰,叶采薇顺势在他紧绷的下巴上啄了一口:“那你也一点都不关心我,问我都学了些什么呢?”

“薇薇都学了些什么?”某人从善如流,唇角这才溢了一丝笑意。

“谣谣有几本册子,专门留给我看的。金粟笺的册封、仿南唐澄心堂的册纸,金贵得很,说是专供宫里的人用的教养之物。”

叶采薇对上他漆黑的眼,欣赏着瞳孔中倒映自己的娇态,故意把话说得慢条斯理,

“每一张画,无不精美细致,全是出自大家之手。我呢,秉持着与你相同的,一贯勤奋好学的精神,认认真真从头学到尾,每一处细节,都深深隐在脑海里了。

说完,她还故意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歪着头对他笑。

但容津岸在听到“册子''''教养之物”的时候,便已经明晰她所说的是什么,手掌放下,肩背也僵硬了起来。

“陆放翁诗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③,"容津岸细微的变化当然被叶采薇察觉,她偏要继续,放肆地欣赏着他渐渐红起来的耳尖,

“纸上谈兵,到底难得真谛,既然学习的机会近在眼前,哥哥不想切磋一番吗?”

叶采薇是独女,没有表兄也没有堂兄,“哥哥”这个称呼,她只用在他身上。

且一定是极其特殊的时候。

她的目光渐渐向下滑落,拂过他小山尖一样的喉结,那里微微滚动,是难耐的象征。

叶采薇凑近,用唇瓣贴上去,留下一个湿湿的吻。

“别闹。”容津岸的眉眼笼起厚厚的愁云。

可叶采薇哪里肯善罢甘休,追上去,又吻了好几下。

“薇薇,这件事,这件事不可以。”容津岸难得失了分寸,连忙躲开,“周公之礼,须得成婚圆房时才可以进行。”

为使自己的拒绝更明确更彻底,他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说话间径自站了起来,我这她的肩臂让她不至于跌落在地,但他也同时弹开,两人一下就站出了一丈远的距离。

叶采薇被拒绝了也不恼,笑眯眯看了他好一会儿,看他讷讷难言,看他那越来越难以抑制的、绯红的脸色。

虽然她时常读不懂他,但他这般憨羞,又别有一番……………撩人的滋味。

叶采薇蹦蹦跳跳去穿鞋,大大方方同他道别,离开。

她想做成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从此之后,课上课下,她再没有找过容津岸,容津岸也像是避嫌一般,很久都没在叶府的厢房中过夜。

很快,温谣与孟崛的大婚如期举行,从头到尾一切顺利。温谣的两位兄长,叶采薇和容津岸,并着奚子瑜等其他几个同窗,都跟着好一番热闹,记忆犹新。

当然,两人的恋情还是个秘密,表面上仍旧井水不犯河水,旁人谁都瞧不出那些暗潮汹涌。

又过了许多日,一切如常,风平浪静。

容津岸思前想后,确定叶采薇那晚的“突袭”应当只是贪玩心大的一时兴起,并不会一再坚持,于是也放下了防备,仍旧和从前一样,接受柳姨的安排,在叶府上小住。

他当然不会找叶采薇求证,这件事最好谁都忘记了。

这晚,容津岸夜读完毕,收拾妥当后,沐浴洗漱。

唯一的一件睡袍刚好在之前浆洗了,晾晒着忘了收回来,原本他也不习惯穿衣就寝,索性只着亵裤,便熄灯上榻。

月虚,春深,蛩繁,夜浮,在叶府上过夜时他总能很快静心。他的睡眠向来是极好的,一沾上枕头,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也不知道自己梦见了什么,梦里的雾太甚太浓,他看不真切。

而几乎同时,睡着睡着,他竟然越来越热,也越来越口渴难耐。

困倦中,容津岸缓缓把自己拉扯出来,睁不开双眼,稍微动了动自己,却发现怀里有着软软的一团。

还有清浅而香甜的气味,随着他感官的复苏,越来越甚。

“哥哥,你终于醒啦?”

是叶采薇的声音,娇娆柔美,从他的胸膛中闷闷泄出,却是狡黠和欢喜并存。

她……………她竟然半夜溜到了他的床榻、他的怀里来。

容津岸浑身僵住,一点也不敢动。

因为他同时还发现,怀里的叶采薇,似乎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