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婵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嗓子僵硬。
却听谢砚又补充道:“以前都是看着皎皎的画像,自己来。”
“谢砚,你滚!”姜云婵气鼓鼓,一手肘怼在他的胸口。
他一声干咳,眉开眼笑,笑得小人得志。
谢砚,他根本还是小时候那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坏东西!
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姜云婵在心里默默骂了半日。
到了傍晚,一行人顺利抵达明月村。
因着渔民对这段水路熟悉,他们比秦晓的大部队还要更早些抵达目的地。
谢砚令随行护卫前去接应秦晓,自己则带着姜云婵在村子偏僻处,置了一座宅院暂时住下。
姜云婵因着在船上受了谢砚的罪,身子越发惰了,懒懒坐在桃花树下的摇椅上歇息,由着谢砚、夏竹和扶苍收拾屋子。
这宅院并不大,三间房。
到了夕阳西下时,夏竹安置好一切,给姜云婵端了碗汤来,“世子刚做好的鱼汤,叫姑娘趁热喝呢!”
腾腾热气钻进姜云婵鼻息,她身上的疲乏少了些,端起汤碗正要喝汤。
夏竹却握着碗不肯放,“姑娘说要喝鲶鱼汤,世子方才在码头转了好几圈才买回来的,姑娘………………你确定要喝吗?”
夏竹意味深长往小厨房望了眼。
厨房的窗户内,身长玉立的公子正挽袖作羹汤。
他面容沉稳冷峻,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与身后炊烟格格不入。
可就是这份格格不入,让夏竹有些动容。
世子担心这几日走水路,姑娘和肚子里的孩儿营养跟不上,所以今日一落脚就采买了许多食材回来,亲自给母子俩下厨。
可姑娘只想吃鲶鱼,他于是变着法子在厨房里试了各种鱼的做法。
殊不知,明月村的鲶鱼………………
夏竹心里不是滋味,紧扣着碗,“姑娘要不要再想想?”
“皎皎,过来!”
此时,厨房里的谢砚朝她勾了勾手。
姜云婵来不及想,端着碗将涩口的汤汁一饮而尽,提步朝谢砚走去。
走进厨房时,谢砚正对着一锅番茄鱼苦思冥想。
姜云婵连吃了几顿鱼,谢砚怕总吃一样的会腻,才想到做了一桌全鱼宴。
只是,他离开慈心庵后,几乎没有做过饭,故而会的菜谱很少。
譬如这番茄鱼,是他自己凭空想出来的,并不知实际做出来合不合她胃口。
谢砚挑了块鱼腹,“尝尝看,能不能吃?”
姜云婵刚要张嘴,谢砚又对着光把一根小刺剔出来,吹凉了,喂到她嘴边。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细嚼慢咽,直到那口鱼肉被姜云婵咽下去,他表情才有所松懈,“怎么样?”
“嗯......怎么说呢?”姜云婵皱起眉,抿了抿唇,“这菜你跟谁学的?"
“不好吗?”
“你自己没尝过吗?实在是有点,嗯......”
姜云婵不想让他丢面子,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弯腰耳语。
谢砚什么都争强好胜,便是做菜也容不得不完美。
他沉着脸,紧张地附耳过来。
姜云婵踮起脚尖,手搭在他肩头,神神秘秘道:“就是有点......太好吃了!”
谢砚侧过头,正见她笑容狡黠,得逞地扬了下眉,“好吃!”
“你敢要我了?”谢砚一把揽住了要溜走的她,生了胡茬的下巴故意蹭她的脸,“谁教你这样大喘气说话的?嗯?”
姜云婵被他扎得泪花直冒,缩着脖子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就许你要我,不许我要你了?再说,我不是夸你的鱼好吃了么?”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鱼为什么好吃?”谢砚挠了挠她的腰,“答得上来,我就饶了你。”
姜云婵哪里知道,一边躲痒,一边胡乱猜测,“你手巧呗!你厨艺好呗,或者你天赋异禀!”
“都不对!”
谢砚郑重摇了摇头,在她耳边低低地笑,“因为我的鱼被滋养得特别好,尤其是昨个儿夜里。”
“什么?”姜云婵不明所以,抬起头来。
恰见他余光瞥了眼她领口一直延伸到沟壑深处的粉痕。
"......"
姜云婵心口一烫,忙双手环胸,“臭流氓!”
他抬起她的下巴,眯眼近距离打量着她红彤彤的脸,悠悠吐声,“臭兔子。”
!!!
“挺好挺好!虽然称呼不雅,也算登对。”
此时,一道清越的笑声传进小院。
秦晓后一步踏进院落,对着两人见礼,“看来世子在明月村过得不错?”
谢砚饶有兴致看了眼怀里的人,笑道:“是有点乐不思蜀。”
脸皮真厚!
姜云婵在心里腹诽,赶紧从谢砚臂弯下钻了出来,“将军一路风尘仆仆,想必没用膳,我去摆饭,你们慢慢谈。”
姜云婵给夏竹使了个眼色,桃之夭夭了。
秦晓看了眼姜云婵的背影,压低声音对谢砚道:“看来我误打误撞,给你们创造机会和好了?”
秦晓记得在瞿昙寺见到这二位时,一个面色沉沉,一个不言不语。
如今倒是一唱一和,面露桃花了。
谢砚并不否认,颔首浅笑,“过三个月,请将军喝喜酒。”
“是好事!”秦晓拍了拍谢砚的肩膀,“上战场,最忌后方不稳。”
“是!秦将军,请上座!”谢砚比了个请的手势。
全鱼宴摆在了院中的桃花树下,一共八菜一汤。
这场面实叫秦骁吃了一惊,“夫人如此巧手,世子有福!”
双手未沾阳春水的姜云婵有些心虚地将手缩进了袖子里。
谢砚从桌下悄悄握了握她的手,对着秦晓道:“夫人体贴,是我的福气。”
谢砚并不想叫姜云婵局促,话锋一转问秦晓,“敢问秦大人可有虎贲营的消息?”
“探子来报,虎贲营三日后会经过安塞峡谷,我们可在暗处截断他们的前后路,最多耗他们三个月,待军心涣散,一击必中。此后再一鼓作气与陆兄汇合,大事可成。”
“如此看来,今日我们得连夜启程,去安塞做部署才妥当。”
秦骁和谢砚聊着他们的大业。
姜云婵并无心去听,一边拨弄着鱼肉,一边盘算着自己的盘算。
如果说谢砚他们将在三个月后,对虎贲营和李宪德发起最后的总攻,那将是关键的节点。
而只要食足量的鲶鱼,按照预期,那个时候她腹中孩儿也该早夭了。
时间刚好契合,似乎连上天都在促成此事。
姜云婵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默默去夹鱼。
一碟莹白的鱼肉刚到递到了姜云婵眼前。
“吃这个,刺挑干净了。”谢砚对她浅浅一笑。
原他在和秦晓谈事时,还在帮她剃刺。
姜云婵一时愣怔,“哦”了一声。
坐在对面的秦晓注意到姜云婵有些心不在焉,拳头抵着唇清了清嗓子,“夫人毕竟怀着孕,孕妇容易多愁善感,不如你还是留下来陪着夫人,此战我去就行。”
“不可。”谢砚摇了摇头。
他身后的玉麟军都是外祖的残部,或者被屠杀的玉麟军后裔。
他纵然不放心姜云婵,可也并不能把这六万人弃之不顾。
秦晓自是理解他的心情,拿了个馒头起身,“行了,我也吃饱了,就不打扰你和夫人道别了!”
秦晓对谢和姜云婵颔首道别,先离开了。
姜云婵起身回了礼,故作镇定坐下来取过那一碟鱼肉,小口小口地吃着。
她神色淡淡,可越是这样,谢砚越感觉她情绪不对。
抬起她的下巴,指腹摸去她嘴角的残渣,“怎么了?”
“没、没什么啊。”
姜云婵知道自己这样说没什么说服力,扯了扯唇道:“你走了,没人给我做鱼了。”
“黑心的小馋猫!”谢轻点了下她的鼻尖。
话虽如此,谢砚心头其实泛起一股暖流。
最起码,她不像从前一样,对他漠不关心。
可人总是不知足的,在得到一点回应后,就想要更多。
他牵过她的手,捧在掌心,“皎皎是不是......有一点点舍不得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