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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谢砚本也不是故意撒手,只是这些年习惯性防备,结果倒让姜云婵伤了自己。

姜云婵并没什么兴致与他争论这些小事,恹恹摇头,“我不碍事了,世子等我一盏茶的功夫,别耽误了正事。”

说完,便起身梳洗去了。

谢砚望着自己落空的手,眸色晦暗下去。

到了傍晚,暮色渐浓,两人戴了帷帽,坐马车从侯府后门出了府。

姜云婵没想到谢砚要去的竟是刑部大牢。

她自是不能入内,便先在玄武街附近看花灯。

谢砚这边随狱卒到了地下牢房去探望谢晋。

谢晋数罪并罚,注定死罪,故而牢房的条件极差。

幽深、潮湿,只有巴掌大一扇天窗透出光来。

斑驳的光点在静如死灰的空间里摇曳,形如鬼魅。

谢砚踱步走到最深处的牢房时,只见一身材佝偻、蓬头垢面的囚犯缩在墙角,颤巍巍伸手取牢笼外的破瓷碗。

“看来兄长在牢里过得不错啊!”

一只金丝云纹皂靴踩在了瓷碗上,将碗里馊了的肉饼踩翻在地。

随即,几只老鼠吱吱窜过来,叼走了肉饼。

骨瘦嶙峋的人僵硬地抬起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一只混沌的眼,“谢砚!是你害我!”

原本谢晋就算是死囚,好歹也是世家子弟,不至于连饭都没得吃。

可自从他入了刑部大牢,烂肉、臭肉、老鼠肉......日日送来的都是肉饼。

谁会对肉饼如此执着?

那必然是谢砚还记得小时候与狗抢肉饼的日子。

他就是个睚眦必报的真小人!

“谢砚!”谢晋如狂怒的兽扑在栏杆上,龇着牙,“抢姜云婵是你刺激我做的!淮舟是你怂恿我的!军饷的事也是你故意爆出来的!你想我身首异处,你好歹毒的心思!”

“论起歹毒,我可比不上兄长。”谢砚漫不经心轻笑,蹲下身来,与他对视,“兄长不是还诬陷我在南境养兵吗?”

“不是诬陷!你跟章总兵早就勾结上了对不对?对不对?!”

谢晋坐在牢里回想起自己在南境的日子。

谢砚常送家书、物资给他,当初他还道谢砚当真将前程过往一笔勾销了。

如今才知家书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实际上他在与南境总兵暗通款曲!

这些个乱臣贼子,以他为媒介意图扰乱朝纲,其心可诛!

“当初你向爹提议我去南境,根本不是想我建功立业,是想拿我做棋对不对?”

谢的棋布得够早的!

谢晋被他戏耍了足足五年!

谢晋越想越气,睚眦欲裂,“当年你祖父匪为兵,天南地北的马匪皆以他马首是瞻,四处滥杀无辜,才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要不是爹看在往昔情意,保了你和你娘的性命,你们的尸骨早该挫骨扬灰了!如今你还想效仿你祖父吗?”

谢晋怒气腾腾的声音响彻牢房,像海浪一般汹涌且强悍。

谢砚立于风波中巍然不动,末了,微扬眉梢,“管好你自己。

谢晋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得胸腔起伏,快要炸了一般,“我要面圣!我要参你养兵!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多日不见,兄长怎还是这般冲动啊?谢砚摇头唏?:“你在南境多年,任何东西都是从你手上传递出去的,要真查出什么?你能脱得开关系吗?”

“我......”谢晋一噎,“反正我也死路一条,不如拉着你一同去阎王面前辩个明白!"

“想玉石俱焚?私自养兵可是?九族的大罪!兄长忍心看着全族赴死吗?”

“那又如何?”谢晋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只想谢砚死!

谢砚则不紧不慢从衣袖里抽出一份脉案,递到谢晋手上,轻敲了敲,“那就一起死吧,他也得死!”

清灵的敲击声回荡在空旷的牢房中,格外清晰,叩击人心。

谢晋神色一凝,望向脉案,上面记录着宋金兰的喜脉。

他的夫人已经怀孕三月有余了。

这是谢晋第一个孩子,也会是唯一一点血脉。

若是谢晋执意同归于尽,那这点血脉也保不住了。

他怎能?

1 THE......

谢晋如坠深渊,瘫坐在地上,讷讷摇头,“我不揭发你,你就会照料我的孩儿吗?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个伪君子?”

“因为,你没得选。”谢掀起眼眸,威压逼人。

一个穷途末路的囚徒,有什么资格跟他谢砚谈条件?

他除了服从别无选择。

谢晋十分无力地了悟了,抓住栏杆,逼视谢砚,“谢砚,不是只有你有心腹!我已掌握了你兵的证据,将来我身死,你若敢动我孩儿一根汗毛,我的属下就会将证据公之于众,让你替我孩儿陪葬!”

“兄长多虑了,我怎会伤一个无辜孩童呢?谢砚端得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模样。

据闻前段时间,净真师太的儿子石头被他送去了书院。

据闻,他从不为难无辜孩童。

谢晋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传闻是真的了。

“你还想我做什么事?”

谢晋心知他这二弟亲自来一趟,绝对不是与他道别这么简单,“你有什么要求直说吧。”

“兄长临了,倒越发英明了。”谢砚十分赞赏,丢了纸笔过去:“写封遗书吧,就说:你想念南疆并肩作战的弟兄,想埋骨南境为北盛守国门。”

“谢砚!你未免太狠毒!”

谢砚此举分明是叫他死也不得归祖坟。

他要他葬去南疆,还不是为了将来打着祭拜他的名义,继续与章总兵暗度陈仓!

谢晋瞳中遍布血丝,似有血泪溢出眼角,“我死了,尸骨也要被你利用是吗?”

“兄长,值得。”谢砚不以为意拍了拍谢晋的肩膀,与他再无旁话,起身掸去衣摆上的灰尘,这就要离开。

谢晋哪有什么拒绝的余地,他仰靠在墙壁上,望着那巴掌大的天窗。

要不了多久,他将再也看不到东京城的天。

要不了多久,定阳侯府将全然在谢砚掌控之中。

“二弟真真是春风得意,不过......有件事你永远都不可能得偿所愿。”谢晋突然冷笑出声,“姜云婵永远都不会跟你!若一定要选,她宁愿选我,都不会选你,绝对不会!”

谢砚脚步一顿。

谢晋悠然仰头,沐着阳光,“二弟九曲玲珑心,猜得出为什么吗?”

“不必猜了,她一定是我的。”谢砚可没心思做这种无聊的猜测,他一直知道什么是他可以实实在在攥在手心的。

倒是他这位兄长,实在可怜啊!

为那点血脉甘愿送命,却永远不会知道宋金兰肚子里的孩儿是与人私通所得。

他口口声声骂谢砚野种,自己又算什么呢?

谢砚暗嘲,踱步离开了牢房,往玄武街去。

彼时,姜云婵于人海茫茫中看到了长公主宠爱的面首不远不近跟着她。

李妍月果然对她生了兴趣。

她得与谢砚更亲密些,把这位公主给诈出来。

“发什么呆?”

正想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姜云婵面前。

姜云婵收回视线,仰头环望街道两边的花灯,“我在猜灯谜啊。”

夜幕已临,玄武街华灯初上,融融如海。

街道上,少年少女们提着花灯来回穿梭,行人如织。

那花灯架子高了些,加之人头攒动,很难看清灯体上的谜。

“我背妹妹吧,这样看得清楚些。”

“好、好啊!”

姜云婵偷瞄了眼身后,没有拒绝,跳上了谢砚的背。

谢砚背着她,穿过灯海,穿过人群,一边赏灯,一边往宜春台去。

那处是东京城内最高的观景台,可将盛京繁华全部纳于眼底,只是得先爬山坡。

到了晚间,山路泥泞黑暗,独自爬上去也不容易,更遑论背着人。

姜云婵瞧周围登山的人都气喘吁吁,有些不好意思,“不一定要去宜春台看灯,我看朱雀街的灯也极好!”

“至高处的风光岂是旁处可比的?”谢砚却很坚持,背着她徐徐而行。

他手臂伤口未愈,并不宜托举重物。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姜云婵便感觉他右臂有些颤抖,鬓边汗涔涔的。

姜云婵抽出帕子,帮他擦拭脸上的汗珠。

柔软的触感抚过脸庞,酥酥麻麻的。

谢砚眸色微动,侧过头来。

姜云婵手中的帕子从脸颊划到了他高挺的鼻梁上。

姜云婵滞了须臾,帮他把鼻尖的汗也擦干净了。

丝帕上残留的体温和胭脂香倾数钻进了谢砚的鼻息。

那么近,那么柔。

此刻,她的眼里只有他的轮廓,再没有第三个人。

谢砚心绪浮动,喉头滚了滚,“以后,我们都这样好不好?”

低沉而蛊惑的声音喷洒在姜云婵脸上。

姜云婵执帕的动作一顿,掀眸,撞进他深邃的眼里。

两人在一拳之隔的距离对视,呼吸交织。

姜云婵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僵持之间,人群中忽而响起一阵欢呼。

一道天光划破夜幕。

姜云婵抬起头来,正见一只凤凰花灯飞过头顶。

六条凤尾逶迤,华光倾洒,如云似雾。

熠熠星光坠入姜云眼里,那双总流泪的眼睛终于有了些许神采,“世间真有凤舞九天的花灯!好美!”

“妹妹......”谢砚忽而开口低唤。

姜云婵从美轮美奂的景象中抽离出来,回望他。

他展颜:“生辰快乐!”

今日不仅不是乞巧节,也是姜云婵的生辰。

姜云婵恍然意识到这凤凰灯可能是谢砚为她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