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却濯仙尊,这么大的阵仗。
祢茶反应平淡,但正是这份平淡,让方思议觉察到了不对劲。
突如其来的天劫,莫名被中断,疑似有人出手,其中缘由祢茶却连问都没问。
回洞房的时候,方思议看着祢茶的脸,被垂下的金链遮遮挡挡,看不真切,她似乎秉持着成亲之日必须端静妍丽的信念,步伐稳定地步入装饰好的房间。
香软红榻上,美人端坐,仙姿佚貌,引人遐思。
方思议在她身边坐下:“你为何不问?”
祢茶道:“有什么话明日再说,我不想任何事阻碍到我们成亲。”
方思议不由愣住,哑然失笑。
祢茶催促道:“酒。”
方思议道:“嗯?"
“交杯酒,”称茶起身坐到桌边,就要去取酒壶,“成亲都要喝的。”
方思议先一步拿过,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祢茶。
祢茶挽过他的手臂,仰头饮下,这一幕似曾相识,大概一年前,她刚逼得方思议答应跟她在一起,就在韶城胡家的酒宴上,她就这么挽着方思议的手臂喝过酒。
但那时,是为了调戏对方,也有点戏弄之意。
眼下却是真的。
方思议头一次饮下了酒,仅仅一杯,他的眼角泛起微红。
祢茶松开手,酒杯滚落在桌上,她愣怔了会,抬手附在方思议完美无瑕的脸上,仔细地抚摸了下,声音像从天外传来,带着一丝不确信:“现在,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
方思议眉眼柔和,眼里映着她的脸,道:“是。”
祢茶却像被烫到一般,坐回床上,双手摁着床沿。
方思议给她把遮面的链子撩起来,而后坐在了她身边。
祢茶搂着他的腰,靠在了他身上。
“礼成了吗,还有什么步骤,”称茶道,“我们一一都做了吧。”
方思议道:“都成了。”
“不对,还有周公之礼。”
祢茶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现在天还没暗。按习俗,你应该去外面接待宾客,直到客人们都醉倒了,再独自回房间。”
方思议正欲起身,祢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但我想要你跟我陪我等天黑。”
方思议便坐下了,道:“外面的人,也无需我去陪,他们自己会尽兴。”
祢荼仔细端详着眼前的人,俊美得不沾一丝凡尘俗气,眉眼就像上好的笔墨精心画上,挺立的鼻梁下,形状极完美的唇,整张脸精致而完美,俨然不似凡人,甚至连天上神仙都少有。
入夜,外面的哄闹声逐渐停歇,祢茶手一挥,屋内所有灯火尽数熄灭。
身着红衣的两人倒在床上,祢茶头上沉重的发饰已经取下,方思议的衣袍也被她尽数剥落,而她自己的衣袍,也被人轻柔又不失慎重地脱下,一层又一层。
祢茶难得没有太过主动,她想知道方思议对她的心意,也想知道方思议是不是真的无情无欲,会不会对她有反应,他的身体真的是完美无瑕的白玉做成的吗。
尽管他装作失忆的模样,游走于凡间,没听他说起或者做起什么逆天之事,或者报复过什么生灵,但他被禁锢多年,如果真的无心无情,他就不会避开过往装作失忆了,他一定有放不下的事,一定有难以解开的结,但凡他有心抗争,便称不上
无欲无求。
但祢茶还是有些担忧,两人都尽力避免下半身的接触。
这在床上,渐渐的,就有种说不出的无法满足感。
祢茶想问又没问,总觉得破坏气氛,她红着脸,循着好奇心的牵引,碰了下。
祢茶迅速收手,脖子僵硬,脸色胀红,她一手搂住方思议的脖子,任他向下。
红帐挡住了纠缠的身影。
及至夜半方休,寅时祢茶醒来又缠着方思议要了一次。
到早上她恢复如常,给自己穿上衣袍,坐在床边,等方思议起身,后者无需睡眠,但在昨夜却罕见地睡了两觉。
“却濯仙尊果然了得。”称茶弯起唇角。
方思议道:“那夜在屋后的人是你,你听到了。”
扶栖仙帝的隐身术都瞒不过这人。祢茶道:“你知道有人,却没有阻止偷听,而今又召集部下来参加成亲宴,可见你不打算隐瞒了。”
方思议道:“如果继续隐瞒下去,会护不住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是说我吗?”称荼说完一笑,“啊我真是自大。
方思议道:“是你。我麾下之人无需我护。”
“我就需要你护了吗!”称茶嘴角上扬,抬高声音。
方思议被吼了一嗓子,安静了。
祢茶收敛羞恼、惭愧,不甘等复杂情绪,正色道:“是的,我需要。”
如果昨日没有那些人抵挡,那几百道雷劫应该可以把她送走,以她的修为不依靠外力几乎成不了仙尊的道侣。
“亘辰仙帝不是什么善茬,而今在位的仙帝,都曾在我们手下干事。”
“你怎么知道我见过亘辰仙帝?"
“岑松是亘辰的棋子,”方思议道,“天界有本尊的眼线。”
祢茶还是头一次听他这般自称,上位者的威势呼之欲出,顿时有种说不出的威严,却又没想象中那么有距离感。
“所以多少人是你的亲信?先前破碎仙洲水下见到的守藏宝地的是,凌墟秘境能让人化作其他生灵的芳菲尊者是,昨日在大堂上挡住天劫的人也是,是吗?”
方思议道:“是。”
祢茶道:“仙尊是不打算装了吗?”
方思议愣神。
祢茶道:“你的记忆是随着锁环破碎解封,还是一开始就不曾失去?”
方思议泄气:“阿茶......”
他每次无话可说的时候就会喊她的名字,祢茶道:“所以是一开始就没有失去。”
祢茶蹭地一下弹起,背对着方思议就要出门。
方思议拉住她的手腕,道:“阿茶......"
祢茶顿时五味杂陈,她握住方思议的手,字正腔圆地道:“既然我们成亲,今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了。”
**
一日前。
邵山之外,层云汇聚。
一列列神族将士立在云层之上,被厚重的暗云遮挡,杀气倾泻而下,尚在邵山的人感觉到一种刀削脸的感觉,更有可怖的罡风刮过树林,阴气涌上地面,狂风过境,发出鬼哭狼嚎之声,树干上划出一道道痕迹,就像被利爪抓过一般。
但邵山之人来往于丛林之中,并未察觉端倪,更不知祸乱将至。
岑松隐于云端,他身着仙袍,仙气飘飘,与神族的伟岸对比鲜明。
就在这时,亘辰仙帝的声音传来:“先等等。”
“发生何事了?”岑松心头一紧。
此次进攻邵山乃是密令,并未惊动天界天兵营,只是将天兵伪装成神族,拿下两处小小仙山,关键时候他出手救几位仙山生灵,彰显天界大义。
但列兵半个时辰,即将出手之际,仙帝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
“仙尊现世,他要与凡间女子成亲。”
亘辰仙帝的声音透着压死人的沉闷。
岑松喉间哽塞,道:“是那位祢姓女子吗?”
亘辰没有否认。
便是答案了。
“此女究竟是何许人物,仙尊竟如此待她。”
岑松看着身边天兵伪装的神族,仙帝出兵对付邵山和终隐山,也是因为她。
“成亲之日,仙尊旧部都前去赴宴,等同于告知了四海,”辰恢复了古井无波,“是仙尊执意要护她。”
“所以您的意思是......”
“撤军,不要留下任何痕迹,”辰仙帝道,“此事能糊弄下界生灵,却瞒不过仙尊,眼下不是和他内斗的时候。”
亘辰的声音消失,岑松垂下头,额前的长发挡住了别样的神色。
浓郁消散,阳光重新普照大地,邵山一如往昔,今日也如往日一般太平安宁。
与此同时,终隐山,天上的重重神族身影退去,底下发现神族的终隐山元老们惊出一身冷汗:“兴许不是冲着我们来的,那多半只是蜃楼之景......”
仙会后半段便是参加盛典,永乐洲同庆,四处喜气洋洋,倒是和新婚的两人相得益彰。
突破半仙后往返地府人间、古国城池,祢茶鲜少有这种闲适的时候。
祢茶拉着方思议来到河边放灯,她以前和胡祚一起放过,却从没和方思议一起,所以算是个遗憾,而今遗憾被抚平了。
这次放的灯,灯面是两人亲手画的,祢茶看着方思议所绘的小人儿,寥寥几笔便是一个少女的模样,她指着上面的画,道:“这上面画的是我吗?”
方思议道:“是你。”
祢茶看着自己画的人,她画的是城中热闹之景,有楼阁有人,主体是个坐在父亲肩上手持风车的小孩,远处山影重叠,天上飘着天灯,四海升平。
“我画不出你。”祢茶解释道。
方思议只笑着看向她:“你只是不用画我。”
祢茶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方思议道:“去别处走走?”
两盏花灯相伴着顺水流去,好似一切顺风,平安顺遂。
两人刚起身,祢茶就听到长竿敲地的声音。
“又走错了!戏台在左边!左边你知道吗,不拿笔的那只手!”少女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男声道:“我两只手都会写字。”
“你......了不起?”少女被气笑了,“跟我来!若是没有我,看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