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鸿运,三人看祢荼的眼神都变得灼热。
功曹看向祢茶身边的四人,道:“是你们哪几个想进地府吗?”
胡祚,闻斐,余微霜走上前来,祢茶拉着方思议后退了一步:“你应该不想吧。”
祢茶说的是应该,她也不确定方思议是不是真的不想,但她拉方思议的时候,很轻易就拉动了,所以她觉得可能也许………………
方思议道:“我不用。”
祢茶笑着道:“今后我会护着你。
方思议道:“今后你护着我。”
胡祚等三人跟着功曹进了阎罗殿。
祢茶和方思议等在外面,百无聊赖之际,她站在方思议面前,双手拉着他一只手在哪儿摇晃,道:“我可以带着你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吗?”
方思议问:“去哪儿?”
祢茶道:“去我没去过的所有地方。”
方思议道:“我会同你一起去。”
祢茶笑逐颜开:“说好了,日后你可别反悔。”
方思议抬手摸了摸祢茶脑后的头发,道:“我会跟着你,见证所有与你有关的事。”
祢茶听他说得这么有仪式感,有些不解,但也没在意。她靠近方思议,搂住他的腰,靠在他身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气息,只觉很安心。
三人赶着最后的死线出了阎罗殿,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候狱荒原,黑龙已经不在那儿了,祢荼通过识海中的魂印与黑龙联系,黑龙道:“还在找,有方向了。”
祢茶道:“你继续找,我明日来接你。”
黑龙道:“没问题。”
“凡事莫要冒进,性命为重。”
“你还不知道我吗!”黑龙想留在这边修炼已经想很久了,而今祢茶阴差上任,阴差令有了作用,可以开启地府门户,他作为对方的灵兽,留在这边也没多大问题。
一行人回到人间,在涂湘君惊异的目光中,胡祚等三名学员唰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后灰尘。
涂湘君问:“怎么样?”
“运气不错。”
“幸不辱命。”
“当上了杂役。
“这也太好了吧,门路通到地府,往大了说,光宗耀祖了!”徐湘君道。
其实也谈不上光宗耀祖,他们三个分开来,一个在功德殿整理册子,一个在轮回堂洒扫,还有一个在阎王殿内巡视,每两日才能获得一点功德。
但一百功德就能突破大乘,成了杂役,只用两百日就够了!
徐湘君羡慕到无以复加。
祢茶也没说,地府差事数量有限,涂湘君可能轮不到了。
夜里,回到住处,祢茶给方思议看了下摩珂给她的丹药。
“是隐气丹。”方思议道,“其中有好几味药,只有魔界有,我才没有给你炼制。”
祢荼听他还特地解释,不由笑了:“有就行了。”
天穹之上星光璀璨,银河如练,凉风习习,甚是惬意,祢茶搬了个竹床到院中,直接躺了上去,双手交叠枕头下:“今晚我要在这里睡。”
“夜半会凉。
“都成仙了,还怕冷吗,”称茶道,“再说这里有被子。”
她对待自己很随便。方思议在她脑袋旁边坐下:“我看着你睡。”
祢茶又不困了:“那我学几个术法先。”
黑龙在地府吞食了足够的阴气,肉身和魂力都突破到了玄阶半仙巅峰,兴许再去过几次,就能突破地阶,邵山山主也就地阶半仙,到那时,黑龙怕是可以在邵山横着走。
祢茶感觉到体内魂力境界在提升,仙力和灵力也在以微弱的速度增强,但莫名有种奇异的阴寒之气,自体内滋生,令她四肢百骸开始发冷。
搞不好真能着凉。
不得不说这人真是神机妙算。
完成今日的功课,祢茶拉着方思议的手,他的体温居然比自己要暖许多。
祢茶在竹床上扭动了下,枕到方思议的腿上去,道:“我冷。”
方思议给她好被角,道:“回屋吧。”
“回屋也冷,”祢茶往他身上缩了缩,“黑龙反哺给我的气息有点阴寒。”
方思议手心放在她额头上,祢茶感觉头脑似有一股暖流涌入,体内肆意的寒气变得服帖,甚至逐渐消弭,她冰凉的手也有了知觉,渐渐有了些许暖意。
祢荼抬手附在方思议的手背上,拉着他的手背,在他掌心轻轻一吻。
方思议手动了下,然后握紧成拳。
祢茶把他的手掰开,又感觉有些冷了,她手中从后面伸入对方的五指间,将有些冰凉的脸贴进他温暖的掌心,然后安闲地闭上了眼睛。
方思议借着两人相交的手,给她注入无形之气,祢茶冰白的脸色逐渐转暖。
不知不觉,祢茶的呼吸变得均匀,方思议的手动了动,正要收回。
身下的人倏然捏紧了他的手,道:“你别走。”
方思议稍稍倾身,给她盖好被子。
“思议。”祢荼睁开眼睛,瞳眸似水般透亮。
方思议轻若无声地应了一声,好听得让人心碎。
“我没有让你为难吧。”祢茶明知故问道。
“没有。”
“你都不问问是什么让你为难,你就说没有。”
方思议道:“你说。”
“就是我对你这样那样。
“我会习惯。”
祢茶道:“只是习惯吗,你不是喜欢?”
方思议道:“是习惯。
“好吧。”
习惯一旦养成,也是很难改掉的。
祢茶从他腿上下来,侧过去躺着,背对着他,闭上眼睛:“我要睡了,你走吧。
方思议依旧坐在这儿,道:“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祢茶道:“你在这儿,我睡不着。”
方思议道:“那就不要睡。”
祢茶唰地坐起来,她确实不困,目光直直地看着方思议,眼里好似有火在烧。
方思议有些无措地和她对视,隐约觉得好像会发生什么。
祢茶搂过他的脖子,堵住了他的唇。
她睁着眼睛,方思议眸光微滞,就近看着祢荼的眼睛,祢茶撬开他的唇齿,手捧着他的后脑,压了下去。
青丝纠缠在一起。
方思议背躺在冰凉的竹床上,身上是体温略寒冷的祢茶,他睁着眼睛,唇被堵住,祢茶皱着眉头紧闭双眸,从他唇边吻到下颚,直至脖颈,祢茶道:“你闭上眼睛。”
方思议眼里满是慌乱,动了下手,手被祢茶摁住,而后紧握住。
祢茶捧着他的脸,顺着他锁骨向下,拨开衣袍,方思议呼吸急促,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道:“阿荼。”
祢茶眼睛微亮,方才被挡住一瞬间的不快又被窃取代,她想板着脸,奈何唇角总是不自主上扬,道:“怎样?”
她做坏事的时候总是理直气壮,甚至还带点得意洋洋。方思议拿她没办法,道:“不要这样。”
祢茶脸上笑容放大:“不要哪样?”
方思议道:“你………………”
祢茶在他唇角吻了下,道:“我怎样?”
方思议泄气般看向旁边。
祢茶捧着他的脸,让他面向自己,只觉眼前这人活色生香,见他躲闪的视线,道:“你是在害羞吗?”
方思议呼吸微促,匆忙地对上祢茶的视线,道:“祢茶。”
“生气了?”祢茶躺在他胸口,道,“我才不哄你呢。”
方思议眸光软下来,他抬起手,停在祢茶背心上方三寸处,又缓缓收了回去。
祢茶趴在他身上,体温传递过来,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手不自觉地碰到对方的脸,吹弹可破的,摸起来软软的。
月色撩人,祢茶干脆起来继续修习术法,她直接修习了一整夜,第二日去学堂听了半日的课,下午去当世一流门派摘星门收了岁钱,顺路又去天晴塔一趟。
关于般竹的记录只到六年前,就好像这人在六年前凭空消失了一般。
“死了?”祢茶拿着记录石,魂力感知里头的情报,依旧和六年前一样。
难不成般竹是死了吗。
还是说换了个身份继续逍遥?
及至夜半才坐飞辇归来,修习了一个时辰的术法,这才来到城隍庙,通过阴差令,打开地府门户,进了候狱,黑龙那边就传来消息。
“找到了!”
眼看着离和判官约好的子时快到了,祢茶和方思议在原地等待,三刻钟后,黑龙才返回,他拿出祢茶给他的魂袋,道:“就在里面。”
祢茶将魂袋直立,一点点将袋子向外翻折,露出里面的人魂来。
人魂呆滞着,浑浑噩噩,不知身处何地,不知身前何人。
祢茶看着熟悉的轮廓,红了眼眶:“娘。
人魂木讷地转向她,目光一点点爬向她的脸,像是有了意识般,抬起手来,触摸祢茶的脸。
“娘!我是祢茶!”
人魂的手碰到祢茶的脸,她的目光依旧无神,脸上始终麻木。
祢茶道:“娘,你看看我,你还记得我吗!”
人魂放下了手,却站在原地,没有离去。
祢茶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我娘是在候狱飘荡久了,魂魄受损,失了记忆吗?”
方思议道:“哪怕是飘久了的魂魄,也会记得自己深爱之人的样子。”
祢茶捧起娘亲的脸,道:“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娘,你醒醒。”
人魂静静地“看”着祢茶。
方思议的手碰了下人魂的衣袖,道:“失去意识的鬼魂,只要叫她的名字,就会让她短暂清醒。”
“云桦。”祢茶试着喊道。
人魂恍惚了下,而后多了点眸光,她看着眼前的女子,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是......”
祢茶道:“娘,你还记得我吗?”
“你怎么………………”云桦道。
“六年了,娘,六年了!”
“我儿都这么大了。”云桦摸着她的秀发,惊喜地道。
“你都不问问这里是哪儿吗?”
“能看到阿茶,在哪儿都无妨。”
“娘……………”祢茶鼻尖发酸,她以为她已经习惯,她以为她可以接受娘亲的死去,她以为她可以习惯分别。
但看到娘亲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这些都是谎言,她紧紧抱住眼前的女子:“娘,我会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
黑龙大惊:“你不是要带她去轮回吗,逆转生死,是要遭天罚的吧!”
祢茶记得方思议的话:“只是死后在地府受罚而已,只要我不死不就行了。”
方思议待在一边,也没劝阻,只有黑龙干着急:“这样不行吧,您也劝劝她!”
“我当阴差,本就是为了见我爹娘,”祢茶道,“但人真是很贪心。人没了,我想见,见到了,我想她生。
祢茶目光如火,问方思议:“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娘活着?”
“只要你告诉我,我便答应你一件事。”
“我甚至可以今后再也不勉强你做事,我可以不再对你轻薄无礼,只要你说得出,我必做得到。”
方思议看着她紧绷的脸,像是被她打败了一样,轻声叹了口气。
黑龙心想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