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茶上前,捧着方思议的脸,忧心道:“我看你的脸色好像有些泛白,怎么回事?”
方思议按住她的手,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以后可能不能每天都给你炼丹药。”
“那就不炼。”
“最多三天炼一次,因为......”
祢茶抬手挡住了他的嘴,道:“你不用跟我解释,如果有一点麻烦,以后不用炼了。”
“一个月一次。”方思议道,“每一个月,我给你一颗。”
祢茶也是学过炼药术了,她一脸奇怪:“一般炼丹,不是一炉中好几颗吗,你这种丹药,一炉只有一颗?”
方思议点了下头。
祢荼皱起眉头,认真道:“炼丹是件劳心费神的事。”
方思议摇了摇头,道:“不会。”
祢茶道:“你不许骗我。”
方思议道:“我没有骗你。”
祢茶搂住他的腰,靠在他身上,瓮声道:“以后你还是给我买糕点就好,我不要你炼丹药了,你肯定是因为炼丹才会脸色苍白,那天灯会回来,你给我一颗丹药,然后你很长时间才起床,这些日子也是,我觉得你一定是太过操劳了。”
方思议道:“我没事。”
“我想和你一起睡觉。”
方思议:“......”
祢茶脱口而出,说完睁大眼睛,动作有些僵硬。
“我乱说的,你别太在意。”祢茶从他身上起开,手忙脚乱地拍了拍衣摆上没有的灰尘,又理了理衣袖,然后摸了摸头上发髻发钗,最后放下手,假装很忙地做了一通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翌日清晨,祢茶带着方思议,乘坐黑龙来到莲花山上的城隍庙。
祢茶几乎一夜未眠,此刻也有些焦灼不安:“要不,我先去看看我考核过了没有,过了再叫其他人来。”
黑龙嗓音毫无起伏:“我也要去。”
如果没有其他人在,黑龙只能留在外面,但黑龙若要修炼,必须得去地府,当然也可以让祢茶守在外面,让方思议带着黑龙去地府修行,可黑龙修行起来不管不顾,万一方思议有什么三长两短呢!
“我先过去看看。”祢茶不管不顾,拉着方思议,去往地府。
阎罗殿前,已经挤满了等待放榜的考核者。
“什么时候放榜?”祢茶让方思议站在外围,自己挤进去问。
“午时三刻。”
“这还有三个时辰,怎么都挤在这里。”
“着急啊,睡不着,只能等在这儿。”
祢茶没在人群中见到熟人,她又转回来,道:“现在还没到时辰,要不,我们四处逛逛?”
“好。”方思议道。
祢茶也想说先回去等下午再来,可若是没有阴差过道,他们也难进来。她算是发现了,寻常百姓死了,阴差只需随手一吸,放进魂袋就能带走,只有高境界修士,才需要阴差亲自勾魂,半仙及以上的,才会亲自押送。
上次已经把附近都逛了一圈,要想去其他地方逛,不一定能很快回来,祢茶干脆找了间客栈,要了些吃食,然后不怀好意地拉着方思议,去了客栈天字号上房。
进去之前踌躇满志,进去之后,祢茶有点坐立不安,眼睛都不敢往方思议那儿看,生怕自己生了邪恶心思。
然后她欲盖弥彰地坐在离床远的地方,拿出木簪来,道:“我修习术法,你好好休息,我看你很累的样子。”
对,她是看方思议略微虚弱才开的房间,她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我不累。”话是这么说,方思议却还是慢慢来到床边,铺开床,安然地躺了下去。
他的睡姿极其规整,跟站着的人差别就在于一个闭着眼睛,一个睁着。
祢茶见他的睡颜,不知不觉停下了修习的动作。
不多时,呼吸均匀,胸口微微起伏,方思议居然真的睡着了!
祢茶轻手轻脚地来到房外,下楼找鬼小二又要了一间上房,就在方思议隔壁。
她魂力外放,分出心神时刻注意着隔壁房间的动静,以免落单的方思议有什么危险,同时持着木簪修习术法。
六年的份量,足足千余种术法,也是如今祢茶魂力突破,领悟力提升,她能将同类的术法融会贯通,当然,这其实也有诀窍。
基本上夫子一日讲的术法,那几种都同源,甚至连着几日讲的,内容也都同宗,结合起来修习,能事半功倍,甚至一次领悟,直接熟能生巧。
一次性修习了三十种术法,祢茶感知到隔壁熟睡的人眉头动了动,她停了下来,掌心灵力收回体内。
方思议微微睁开了眼睛。
祢茶直接推门而出,下楼问小二要了点东西,来到原先的房间,直接悄声推开门,猫着腰走了进去:“你醒啦,我刚出去了会。”
方思议看着她手上的托盘。
祢茶来到床边,将托盘放在旁边的椿凳上,然后就想方思议千百次喂给她吃那样,也拿起一颗朱红的果子,递到方思议嘴边。
方思议用手接过,然后撕开表皮,将软软的果肉递到祢茶面前。
祢茶看见汁水沿着他的手指,落入指缝间,不知为什么,看了有点口干舌燥,她低下头吃下那枚剥了皮的果子。
方思议又给她剥了一颗,祢茶推给他:“你自己吃,本来就是拿给你的。”
祢茶也剥了一颗,可她不太熟练,剥得坑坑洼洼,她递给方思议,方思议要接过,祢茶直接递到他唇边:“我也想喂你。”
方思议愣了下,微微皱起眉头。
祢茶看他表情,顿时一乐,却故作虎脸:“你该不是嫌我手脏吧。”
方思议握着她的手腕,吃下了她手里的果子:“我年纪很大,不习惯这样。”
祢茶道:“你都不记得你名字了,你还记得你年纪。”
方思议停下动作,连擦手的动作都停了,他收敛了神情,没去看祢茶。
“好好好,我不说了。“祢茶拿起帕子给他擦手,只觉那手指细长,骨干而优美,她隔着帕子摸上去都觉得触感极佳。
祢茶搂住他的脖子,脸靠在他的脸上,道:“我错了,我以后不提你失去记忆这件事,你不要生我的气。”
方思议轻声叹息:“我没有生你的气。”
祢茶搂紧了他:“我喜欢你,你生气我也喜欢。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方思议任她抱着,只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却也没有用力,就像在安抚。
“你睡好了吗?”祢茶抱了好一会才松开了手,松手后又有点想念。
“时候快到了。”方思议下床,“我们去看放榜。”
祢茶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这个事,修习术法容易忘记时间,而方思议能让她忘记所有事。
阎罗殿外,鬼满为患,街道上也伫立着观望的鬼民。
及至午时,阴差榜也没有张贴出来。
“时间快到了。”祢茶有些着急。
“出去后再进来吧。”方思议道。
“这次是三个时辰,等会再进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不然就明日。”
阴差榜张贴三日,祢茶道:“万一明日后日都没有阴差过道呢?”
方思议道:“但现在要到时间了,回候狱荒原还来得及。等会再进,实在不行,去其他城隍庙借道。”
祢茶这才稍稍定心。
两人原路返回,魂归肉身,祢茶睁开眼睛,就看到眼前挤着三张大脸。
胡祚道:“你居然瞒着我们先来了。”
木流苏和闻斐倒是反应平和,前者温柔似水,后者平静无波。
祢茶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呵。”胡祚只说了一个字,他时刻盯着这座城隍庙,祢茶刚过来的时候他就知晓了,结果刚过来,木流苏和闻斐已经在这儿了。
几人进来和黑龙大眼瞪小眼,祢茶在地府客栈修习术法,他们则在破庙内足足等了三个时辰。
祢荼咳嗽一声,对三人道:“等会还能进去一个时辰,我们再叫个人。”
“才一个时辰?”胡祚不满。
“要不今日就别进了,下次再说。”
“别别别,今日进一次是一次机会,下次就得是下次了。”
“这次叫谁来护着?”胡祚问。
祢茶道:“余微霜。”
微霜是鱼族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由于本体是只鳄鱼,鱼族的人都比较畏惧她,再加上她过于面冷,越发的生人勿进,算是学堂中少有的独行侠之一。祢茶因为喜欢吃鱼,鱼族的人有所往来,倒是不存在邵山有鱼族一脉,就不许人吃鱼一
余
说,毕竟他们自己也吃。
再者,鱼族也给了她仙气。
“你有她的传音魂识吗?”胡祚小声问木流苏。
“没有。”木流苏道。
“你呢?”胡祚问闻斐。
闻斐也摇了摇头。
“谁会跟那个冰块脸有来往啊!”
“我。”祢茶拿出传音魂石。
不过小半个时辰,余微霜带着一丝凛冽的冰寒气,来到城隍庙中,扫了一眼,来到佛像后面,她见了祢茶,而后目光落在方思议身上,道:“学生余微霜,见过老师。”
祢茶道:“这次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我们的肉身,等下次再带你进去,可好?”
与胡祚想的不同,余微霜直接盘腿坐下:“去吧。”
果然如胡祚所说,没人不想去地府,在活着的时候。
于是,这回是这位冷冰冰据传非常不好打交道的美人守在外面,黑龙也转进地府入口中,转眼之间,再次将领候狱荒原上空,他恨不得发出一声龙吟,祢茶让他憋着,别弄出太大动静,不然惹出麻烦可能不好脱身。
比起先前木流苏在小摊上看到什么都想要,胡祚看到路过的小鬼就想打交道不同,闻斐的反应比较平静,似乎没有什么能吸引她的东西,直到森严的宫殿展现在眼前,闻斐站着不动了。
鬼潮涌动,有鬼在欢呼,更有绝大多数妖魔鬼静默不语。
木流苏问:“他们都在这里看什么?”
祢茶目光落在高墙上悬挂的榜单上,也停下脚步,没了声音。
胡祚随意地看了一眼,道:“这好像是告示吧,或许是一些人的通缉令?”
城楼上出现身穿官服,身前写着“判”字的鬼神,朗声道:“此次阴差考核成功者,都已在榜上,张榜一日,十日后到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