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个做小本生意的,就算开个小作坊也收不了几个人。你们这边还要让我给出名额,属于额外的要求,那么你们也该有相应的让利。”
苏如意缓缓开口道,和内心可有可无的态度不同,全然一副我在吃亏的态度。
分管人事的副厂长李明德道:“我们厂工人素质是很高的,我们派过去的都是手艺好的,你反正也要招人,我们厂的人过去也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李明德其实也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好主意,苏如意就是一个个体户,不过是卖了呼啦圈挣点钱,实力是有限的。
他并不看好苏如意能开多大的作坊,现在不管是布料还是衣服的行情可不是以前,大家抢着买,根本不愁卖了。
现在已经取消了布票,这也就意味着,市场不缺所以不需要用布票限制。
外地的衣服也可以涌入,对本地制衣厂造成打击。
苏如意做的这种裤子又是个新玩意,虽然现在很多时髦女孩都喜欢穿,可年轻女孩是喜欢买好看的衣服,但是她们变心也很快,这钱是能赚,可李明德觉得是有限的。
从前苏如意这种小商贩,他们厂子都不屑接待的。
可纺织厂的情况实在不好,厂里有一些家里非常贫困,压力还很大的职工,他们拿不全工资,真的会过不下去的。
有的人家家里有病人,这意味着就没钱买药了。
还有的人家上有老下有小,就指着一份工资过活,本来那点工资花起来就是紧巴巴的,现在还发不全,日子是真的要过不下去的,都有人跪到厂长家门口了。
可要是给这些人发全工资,其他工人知道了也会闹,谁家都有自己的不容易,凭啥你就能拿全了。
本来就是他们应得的工资,又不是说多干点做贡献。
而且也不是一个月连个月的事,已经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早就已经人心惶惶了。
正在这时候,苏如意上门了,厂长脑袋一拍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谁敢不同意,那就等着职工家属一到饭点跪到他家面前,哭诉一家老小没饭吃了。
李明德被派出来负责这事,说实话他都有点说不出口,还是曾国琴在中间斡旋。
厂里决定这个决定很丢人,可人家还不乐意收呢。
李明德也是去南方考察过的,明显感受到彼此不同,工作态度要积极得多。
毕竟,干不好就会被辞退。
不像他们国企,除非违法犯罪,否则可以在厂里待一辈子。
以前的工人觉悟高,为了荣誉就能勤奋干活,现在的工人比从前差远了。
苏如意笑说:“我不否认你们厂里的员工是优秀的,但是国企和我这种这种私人承担风险的小作坊肯定是不一样了。不管是管理方式还是报酬计算等,都和从前不同,她们不一定符合我的步调。白纸上可以画出我需要的图,可原本就涂满画的纸
张上想要呈现我要的话,却不是那么容易修改的。
况且,你们这些工人并不属于我,随时都可能回去。我培养熟手也是需要花费精力和时间的,到时候她们一走,我这边就要开天窗了,这对我来说也是极大的成本。
李明德:“你有什么要求?”
“你们在城郊的那块地,我希望你们可以租借给我其中一个厂房和一个仓库。”
纺织厂之前效益好,一直都在扩建,可现在的地方有限,所以曾经想过在郊外弄一个分厂。
当时地都已经买下来,并且已经建好了围墙,地也都弄平了,建造厂房的砖头都运了一部分过去,可中间因为各种事一直拖着,后来纺织厂越来越不行,受到几次冲击,本部都要撑不住了,更别提建分厂了。
所以那里现在荒草一片,只有两三间孤零零的房子树立在那里,要是再不修缮就要倒塌了。
那片地方很偏远,不过这几年陆续有人在那边建造房屋,倒也不至于很荒凉。
而且那一片是去省城的必经之路,还有一条大道通向市区的路,不需要穿过县里。
城区里道路很狭小,很多地方都是两车道,现在车子虽然不多,可人来人往的,车子穿行的时候都要放慢速度。
苏如意原本是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的,是她托马乐凤寻找房子的时候,她提出来的。
马乐凤娘家就在那附近,所以一直都记得这事。
李梅从来不往那边走,之前也不怎么关注这些,也就忘了这一茬。
苏如意一听,立马就心动了。
她原本就打算继续租借空闲的厂房或者仓库,实在不行还可以租借老李头家的房子??这是老李头自己提出来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老李头已经很信任苏如意,知道她不是来抢房子的。
如果苏如意实在找不到地方,他就把房子全都租给她,他们祖孙三人则去邻居家租一间房子住。
虽然现在的房子很紧张,可还是有些人有余房租借给别人的。
只是大家多有戒心,对外人不放心,所以不会对外提,只会租借给知根知底的人。
“可以。”
李明德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这一点苏如意之前跟曾国琴透过气,所以纺织厂这边是有准备的。
紧接着,苏如意对接收员工数量、工资计算方式等等方面都和纺织厂进行了协商。
最终达成协议,第一批会收二十个人,薪酬和其他工人一样,管理模式等等都是按照工厂规定,不会给她们搞特殊。
如果工作期间考核不通过,也会被辞退,纺织厂可以换人顶上来。
这些都不是这次协商的重点,而是在于布料价格和付款方式上。
做了前面的铺垫,后面才是真正需要去磨的。
苏如意在价格上咬得没有那么紧,主要是纺织厂也比较厚道,并没有开出很高的价格。
但是在付款方式上,双方谈了很久。
苏如意手里的资金并不算多,她还要花钱去铺货,不能全打游击,或者等待批发商上门。
她一开始是需要将自己的产品推出去,市场也不仅仅只在一个小县城里,是要往市里、省城铺货的。
这么一来,前期投入不小,那么留给货款的钱就不多了。
所以苏如意需要降低定金,拉长尾款时间。
纺织厂则对于这一点非常谨慎,他们厂里有太多烂账了,是导致厂里日益衰败的原因之一。
一番协商下,双方终于达成协议。
半年结一次账,这已经是纺织厂最大退让。
不过给苏如意输送的工人也由二十名,变成了三十名。
苏如意笑道:“若是顺利,我有钱就会结清尾款的,不会真的拖那么长时间。”
一年结一次账的其实也常见,只是苏如意什么都不是,自然没有这样的优待,能半年?算一次对于纺织厂现在的状况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纺织厂这边的负责人都只是笑了笑,并不当一回事。
苏如意这样的商人,就算手里有钱也不会急着还的,拿去运作其他,钱生钱。
苏如意在纺织厂门口小卖部打了个电话给李广前,让他正闲着的兄弟们一起前往纺织厂新厂。
“家里要是有锄头镰刀铁铲什么的,都给拿上。要是他们家里有劳动力闲着,也可以跟着一块去,干一天活我给十块钱。”
李广前一听,眼睛顿时一亮,连忙应下。
闲着的人那可太多了,跟着一起卖呼啦圈的人还是有限的。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头脑,或者能拉得下脸走街串巷叫卖。
尤其他们入场晚,本地市场被瓜分,只能跑乡下或者别的县市,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魄力,更多的人都喜欢跟在大家身后干活。
别的事不行,干点体力活那绝对没问题啊。
“要多少个啊?”
“能叫多少个就多少个吧,必须尽快把厂房和仓库整理出来。”
苏如意之前去看过,围墙里都是比人都高的杂草。
虽然她只租一个仓库一个厂房,可也不能就收拾那里,附近也得收拾起来。
省得有蛇藏在草丛里,把人给咬了可就麻烦了。
“行,我这就去办,一个小时内所有人都会到齐。”
苏如意挂电话想掏钱,被小卖部老板给拦住了。
“老板,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帮一天工给十块钱?”
苏如意道:“是啊,不过今天只能干半天,只给五块钱。”
小卖部老板一拍大腿:“哎呀,我大舅子一家三个壮汉都闲着呢,他们干活都是一把好手,完全可以帮你啊。”
苏如意还没说什么,老板道:
“我大舅子以前是当兵的,大儿子也是当兵的,小儿子也准备去当兵呢,身体素质绝对没得说。”
苏如意原本还想拒绝,一听这话便是道:
“行,你让他们去......”
“我知道,我知道,纺织厂那个没办成的新厂吗,他们家就在附近村子里。”
苏如意:“不会是马家村吧?”
“对对,就是那,你也知道?正好大家都是熟人了!”
小卖部老板死活没收苏如意打电话的钱,苏如意就买了一些糖果离开了。
苏如意到集市上去购买铲子、锄头等东西,又雇了一辆三轮车运过去。
等她到达纺织厂新厂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门口等着了,只是大门紧锁着,所以没有进去。
一看到她,李广前连忙跑了过来。
“姐,大家都到了,人会不会太多了?”
来的人竟然有三十多个,男女老少都有。
李广前也是没想到,随便一招呼,竟然就有那么多人过来。
要不是这是临时叫人,时间太紧否则只怕不止这么多人。
“没事,尽早收拾出来,回头就要开始招工了。”
李广前又指着旁边独立站着的三个大汉道:“这三个人说是你叫来一起干活的,我看他们也带着工具,不像是来找茬的,就没有把人给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