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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结局

姜南的死刑最后是皇上亲自下的。

太和帝确实遵守了他和王顺的约定,姜南犯下了渎职行?的罪,定个死罪,很轻易。

不过他也在另外一种意义上网开一面了,除了姜南死刑,姜家的其他人倒没再罚。

至于宋家,宋贺被停职半年,罚俸一年。

那莫名被牵扯进去的宋玄安,自然是撤去了姜南给他安排的官职。

这一步于皇帝来说一石二鸟,既是严惩了贪污行贿这等劣行,二是告诉众人,当今科举才是大势所趋,荫官不可取。

姜南的死期定在了二月二十。

处绞刑。

二月下旬,接连下了两月的雪终于停了,唯一不变的是,空气中的风,还是那样刺骨。

二月底的日子, 仍旧不暖和。姜南行刑的那个日子是一个阴雨天,空着飘着小雨,空气又湿又冷,刺得人肌肤生疼。

正午时分,看热闹的人也很多,那天王顺混迹在人群之中,看着姜南行刑。

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他几乎是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去换来了姜南这样一个下场。

然而,事到如今才发现,复仇并不是一件多快意的事。

看着姜南渐渐没了声息,这一刻王顺却什么感觉都已经没有了。

这场为期十几年的复仇,现在落下了帷幕,可王顺的心,却古井无波。

或许是早就已经麻木了,他的心,他的身躯,都早已经行将就木。

他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王顺的结局,早在琼璋死了的那天起就已经写定了。

他的后半生,注定是一场阴雨潮湿的梅雨季,永远没有晴天,直到人生尽头。

姜净春和顾淮声也站在人群的后面,直到这里结束,两人也久久无话。

顾淮声身后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现下也已经能够出门了。

之前的时候,顾夫人一直让他去救姜南出来,但后来,皇帝下了令,这便再也没有办法了。

在这处看完了姜南行刑,他们都没再说什么,就要往回家去。

姜净春直觉寒风刺骨,冷得不行,一个劲地往顾淮声身上去蹭,顾淮声知她看完一场行刑,心里面终归是怕,便伸手将人揽进了怀中。

“没事的,都结束了,我们回家去。”

他撑着伞,把人揽得很紧。

姜净春抬头望他,“我想吃糖葫芦。”

嘴巴里面苦得很,想吃些甜的。

顾淮声道:“好,我们去买。”

姜净春和顾淮声走在了回去的路上,却碰到了刚散场了离开的王顺。

王顺整个人老了许多,同年前相比,判若两人,他的头罩在围帽中,只能通过他那苍老的眼辨认出这个人来。

姜净春也有些吓到,她还记得,上次秋猎的时候,王顺看着不是还好好的吗。

翻眼也不过三四月,怎么整个人一下子就跟走了魂魄一样。

姜净春和顾淮声碰到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王顺脸色一变,而后眼神闪躲,转身就走。

他的步伐有些快,快到有些凌乱,甚至还差点摔了一跤。

这是怎么了?

他怎么看着像是在躲他们一样。

姜净春和顾淮声都有些不大明白。

不过王顺出现在这里,顾声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了,姜南落到如今这样的境地,不就和王顺脱不开关系吗。

两人抿唇无言,却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并肩离开。

姜南死后,姜净慧当日就收拾行囊离开了姜家。

离开前,她去了趟宋家,找了宋玄景。

宋玄景的脸上又有伤,想来是那事暴露,他挨了宋阁老的教训。

他见姜净慧大包小包的东西,愣了一瞬,而后问道:“这是要走了?”

姜净慧点头,她看着宋玄景身上的伤,问,“又被欺负了?”

宋家的人总是喜欢欺负他,从小打到大,他家的主母不疼他,因他姨娘的缘故,总是喜欢给他使绊子。

除了那个父亲对他好点,其他的人,都看不起他,嫌他是个庶子。

当初宋玄景来王家的时候,姜净慧总能看到他身上有伤。

王顺于他有恩,一次宴席上,他看出了他那窘迫的境况,将他招安到了手下,宋玄景凭借着首辅的势,在兵部里头也走得越来越顺了,仕途好了,日子也渐渐好过了起来。

王顺吩咐的事情,他不会不做,只是帮王顺做了那件事后,宋家于他再没可能了,事发之后,宋阁老一下子就猜出他心怀不轨了。

况且,宋玄安现在,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傻子了。

再争,难上加难。

他看着姜净慧的行囊,眼神也动了动,他笑着问,“你这一个人在路上不安全,一起做个伴?"

姜净慧听到他的话,也愣了,反应过来后,眼中浮起了笑,“当真?”

宋玄景马上道:“等我。”

说着,就去收拾了东西。

这一夜回了家后,姜净春还是觉得自己身上冷得厉害,缠着顾淮声早点上床陪她睡觉。

顾淮声也没多说,知她还是对今日的那副场景心有余悸。

胆子小得厉害。

顾淮声将人抱在怀中,她的身子很软很暖,两人依靠在一起,被子很快就暖和起来。

姜净春在他的怀中,问他,“你明日是不是就要回去上值了?"

他的伤已经好了,该要回都察院了,顾淮声“嗯”了一声,声音听着也有些闷闷的。

怀中的人无言,顾淮声轻笑了一声,道:“怎么了?上个值还舍不得了?”

姜净春马上道:“哪里有。”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她也已经渐渐习惯了顾淮声在家的日子,一下子去上值了,确实是有些舍不得,不习惯。

顾淮声听她这样说,也没再同她呛了,他说,“我这又不出远门,上个值而已。”

姜净春也没再说了,又往他的怀里面蹭了蹭,她不再说话,睡意渐渐席卷而来,他的怀里窝着暖和得舒服,姜净春没有一会就睡过去了。

直到晚些时候姜净春睡着了之后,屋子外头来个丫鬟,把尚醒着的顾淮声喊了出去,说是书良有急事来找。

原是当初音的事情有下落了。

书良被那个消息骇到,马上就过来寻了顾淮声。

他们去追到了李郎中后,问出了关乎岑音的下落,审问一番之后,却发现,岑音当初是被李郎中送给了王顺的儿子王玉。

顾淮声听到了书良的话,眉头也紧紧拧了起来。

王玉?

TRI......

琼璋确实是有金玉之意。

从前倒也不会将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联系,可是现在,被人放在一起提起,一下子就觉琼璋就是王玉没错。

顾淮声忽然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琼璋就是王玉。

姜净春的父亲是王玉?

王玉他是知道的。

他是王顺的儿子………………只是好像很早就已经去世了。

顾淮声捋了捋,这一刻,所有的东西好像都清楚了起来。

I......

他当初和姜南一起去的南方,忙改稻为桑的事情。

后来姜南和宋党的人?了那块地。

而王玉好像就是死在了那里。

所以,王顺和姜南的仇原来是王玉吗?

王玉死在了江南,没能再回来,留下了岑音母女。

什么都通了。

王玉不是不要她们了,是他回不来了。

可是王玉死了……………….现在的王家,只有王顺了。

他们还是政敌,是敌人。

这倒不是什么。

顾淮声不在意。

如果姜净春要认王顺,他不会说什么的。

毕竟,她就那么一个亲人在世了。

只是,怎么说?他该怎么和她说这件事呢。

顾淮声第一次碰到这样棘手的事情,一时无措,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就在这样想着之时,姜净春醒了,她从里屋出来,喊了他一声,“表兄。”

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蒙,不知为何还有些哭腔。

屋?昏暗,只有从屋外倾进的月光。

书良见到了姜净春出来,马上低头出去,顺手还把外头的门关上了。

顾淮声不再多想,朝着她走过去,见她一身中衣外头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裳,他马上拉着她的手,进了里屋带着人钻回了被窝。

“不冷啊?”他方才似听她的声音带了几分哭腔,抚着她的脑袋,问道:“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姜净春今日被吓到了一些,晚上就做了不好的梦,顾淮声离开,她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冷,加上做了噩梦,又冷又怕,一下子惊醒。

她好像听到了有人的说话声,出来一听,就听到“王玉”二字。

然后,顾淮声就一直一直没有说话。

姜净春冷得不行了,等不下去了,就开口唤了他。

两人钻了回去,好不容易重新暖和了起来。

姜净春没有回答顾淮声的话,只是道:“我都听到了。”

顾淮声眉心一跳。

他问,“听到什么了?”

姜净春道:“王玉。”

她听到王玉这两个字。

姜净春问他,“他就是我爹吗。”

顾淮声见她既已经听到了,也没再隐瞒下去。

“嗯。”

顾淮声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他......是王顺的儿子。”

顾淮声感觉到怀中的人身体都僵住了。

王顺的儿子………………

怎么会是王顺的儿子呢。

姜净春没说话,她顺着声音问顾淮声,“那他为什么不要我们呢?是他不喜欢我们吗。”

顾淮声叹了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不是不要你,他很早很早就去世了。”

王玉是王顺的儿子,可是王顺没有儿子。

所以姜净春也知道顾淮声现在说的都是真的。

王玉在很早很早就去世了。

姜净春听到这个,还是出了声来,她问在他的怀中,哭声压抑,非常沉闷。

顾淮声听得,心也跟着碎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爹,爹却已经死了,祖父还是素来和他们不对付的王顺。

顾淮声都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姜净春又该怎么去面对呢。

他抱着她,他的头抵在她的头上,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他说,“表妹,哭吧......痛极也不必再忍了,哭出来吧。”

姜净春哭得更厉害些了。

爹没不要她们,爹是死了…………………

这个迟来的答案快让姜净春都喘不上气。

那还不如不要她们呢。

她也不会再为他落眼泪。

I......

王顺是她的祖父。

王顺又知道吗?

姜净春想起不久之前,王顺骂她没有教养,他很嫌弃她,他一直都很嫌弃她。

而在今日,他撞见她,为什么要像见了鬼一样呢。

可是王顺看着也快要死了。

她真的………………兜兜转转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可是,他们一个两个,都已经离她远去。

有缘无分,真是苦得要命。

姜净春哭了许久许久,哭声才渐渐小了下去。

顾淮声问她,“想要见见他吗?”

姜净春知道他说的是谁。

想要见王顺吗。

他这个人,嘴巴很毒,做人做事都不好看,他还和顺淮声也很不对付,她知道,他还差点杀了顾淮声........

可是,他是她的祖父。

是这个天下,唯一一个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了。

她和他流着一样的血,不可质疑。

如果不见一下,姜净春觉得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姜净春对顾淮声道:“我想见他………………你会不高兴吗。”

她不能那么自私,也只想着自己。

王顺和顾淮声,水火不相容,她都知道的。

顾淮声低头,嘴唇碰了碰她的额头,他说,“想见我们就去见,没什么的。他虽然和我不大对付,虽然是政敌,虽然差点杀了………………但是,不重要………………

这些都不重要。

表妹最重要。

她都可怜倒霉成了这幅样子,他的一切在她面前,好像都没什么。

爱,会将一个人的痛苦放大,姜净春的可怜,在顺淮声眼中,觉得她就是天底下最最最倒霉的小孩。

没有人,会比她还倒霉些了。

“睡吧………………明日,我们就见见他。”

姜净春被顾淮声拍着背,好不容易终于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