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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帆文学网 > 鸾镜花枝俏 > 64、第 64 章

64、第 64 章

文竹摇了摇头,“晚膳已经热了两回了,不如娘娘先移步暖阁用膳。”

她愈发心疼娘娘,宝珠公主看似是贪玩,实则是借着玩耍的由头,离开娘娘身边,宝珠公主机灵,自以为娘娘并未察觉,实则娘娘早就看出了宝珠公主的心思,毕竟不是在娘娘身边养大的,公主懂事又早,怎能把娘娘这个养母当成生母,真正

亲近。

就在这时,小杜子抹着一头热汗,呼哧呼哧地回殿禀话,“奴才给娘娘请安。”

小杜子是伺候在宝珠公主身边的新人,皇后提拔他并无多余的意思,宝珠不愿用她指的人,她是宝珠名义上的母亲,无论如何,都不能没了这个规矩。小杜子看似臃肿愚钝,要没几分本事,也不能数年如一日管着行宫。

皇后合起了书册,眼光淡淡看向跪在地上,衣襟湿透的小杜子。

小杜子拿袖子擦汗,神色惶恐,“奴才该死,公主在园中玩耍,偶遇圣驾,耽搁了些时辰,奴才得了皇上话,才敢回来给娘娘通禀,娘娘恕罪!”

其实,在撞见圣驾前,公主就已经过了皇后娘娘定下的时辰。然主子总是没错的,错的都是奴才,小杜子这么多年在行宫管着事,没少伺候皇亲国戚的主子们,深谙其中的规矩。

皇后眼眸微怔,继而唇角勾起,极轻地嗤笑了声,扫了眼跪着小杜子,“公主晚膳可是去了勤政殿?”

小杜子应答正是。

皇后脸色不好,烦躁揉了揉眉心,没再去问,文竹将小杜子遣出去,到御前伺候好宝珠公主,小杜子悄悄了眼皇后,才躬身离开。

六宫皆知,宝珠公主并非皇后娘娘亲生,他昨儿去伺候宝珠公主之前,听闻宝珠公主乖巧懂事,很是听皇后娘娘的话,如今来看,不过是有心人的传言罢了,事实并非如此。

小杜子自有计较,倘若他跟个墙头草似的,只会两头不讨好,只是这风向倒到哪头,还得观摩观摩,宝珠公主虽是聪慧,可不过六岁大,还不成气候。更何况日后还要离宫,皇后娘娘虽膝下无子,但终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日后若能一直坐在

这个位子上,也会是位居高位的太后。

小杜子眼珠子溜溜的转,去勤政殿的这一路,都在揣摩这事儿。

宝珠公主生母不得皇上所喜,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上很是疼爱这个女儿。那日宝珠公主从勤政殿回仪元殿,紧跟着御前就赏赐了宝珠公主好些东西,光是上好的翡翠珠宝就足足有十匣。

而令众人更为诧异的是,宝珠公主竟请皇上将这些赏赐捐给各地流民,以足温饱,前朝听闻,无不称赞宝珠公主虽是年幼,竟有如此大义之心,不愧为我大魏公主,有我大魏之风!

闻言,帝王悦。

宝珠公主将皇上赐下的赏赐捐给了流民,唯留下一只凤钗,献宝儿似的给了皇后,她踌躇地站在案后,矮矮的小身子还没有檀木桌高,她自知做错了事,“母后不要生气好不好,宝珠以后不再乱跑了,好好听母后的话。”

这般大的孩子,心性再聪慧,总会畏惧大人。

皇后低眸,望着面前小小的孩童,颇有惋惜,这要是她亲生的女儿该有多好。

可惜,宝珠记事早,不会忘记自己的生母,她不愿意留在皇后身边,可她的脑瓜却也反应得过来,父皇让她留在皇后身边,是为了她着想,她不能让父皇生气,她太想娘亲的时候,就想跑出去,到外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遇到她的阿娘。

这般,宝珠想了一整年,念了一整年,从未在宫道中,遇到她的生母。

皇后最终没有责怪她,只是俯下身子,摸了摸宝珠的发顶,声线平和又带着从未有过的肃然,“无论你心中如何做想,你都要记住,本宫都是你名义上的嫡出母亲,你永远是本宫的嫡长女。’

宝珠眼里的亮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她很委屈,仍着没掉下泪,她偏过头,第一次在皇后面前露出不曾有过的抗拒之意。

皇后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最终,宝珠跪下了身,重重叩了一首,“是宝珠的错,宝珠记得了,母后勿怪。”

没人知晓仪元殿的这桩事,只是伺候在宝珠公主身边的宫人们察觉,宝珠公主近些日子反而变得乖巧,每日读书习字听规矩,鲜少再跑出仪元殿胡闹。

宫人们整日提着的心脏落地,终于松了口气。

仪元殿安安静静,可急坏了王采女,宝珠公主不再来园中扑蝴蝶,她如何实行自己的计策,不这般,又如何得皇上多看一眼。

眼看要到下月,王采女急得嘴边生了燎泡,这副模样,仪元殿问安时惹了不少人调侃,王采女皮笑肉不笑地敷衍,愈发气从心生。

过了小半个月后,终于让王采女等到了机会。

“小杜子,再快些,冰水热了就不解暑了,我要亲自送给母后!”宝珠两条小短腿在前面走得飞快,可苦了小杜子,那浑圆的肉一颤一颤,仔细一看,伺候宝珠公主的这两日,身形反而消瘦不少。

小杜子吐着浊气,额头的汗水哗啦啦往下流,“公主等等奴才,等等奴才啊!”

宝珠嫌弃地皱眉,干脆一人抱紧食盒,飞快地跑远了。小杜子有苦难言,跟着宝珠公主,能不能享受荣华富贵他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这条老命怕是要撑不到那时候了!

他六岁大的时候,怎么就没公主这般活泼呢?想来也是,他穷苦人家出身,早年吃不饱穿不暖,进了宫可了劲儿巴结孝敬上头的公公,混到今日,在奴才堆里也有几分脸面,不然也不能平白长出这么多肉。

小杜子摸了把额头的汗,呵呵地继续追,宝珠公主身边没人跟着,万一出了差池,他才真的是活不到荣华富贵那日子了。

近些日子宝珠与皇后的关系缓和,宝珠不能时常见到生母,她仍不愿亲近皇后忘了曾经的娘亲,只是她隐隐约约意识到,她不能也不该再这样下去。

她是公主,可父皇不止有她一个女儿,也不止有她娘亲一个嫔妃,不会日日将她护在羽翼下,有些事,要她自己去想清楚。

愈这般想,宝珠圆溜溜的眼珠愈发坚定,母后与父皇不同,母后没有孩子,即便她不是母后亲生,但母后说过,自己永远是她的嫡长女。

宝珠为快回仪元殿,抄了近路,绕过鲜少有人经过的游仙湖,刚到行宫时,她常常跑过来完,对这条路甚是熟悉,宝珠自信不会出事,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踏上废弃已久的木桥,手臂伸展,保持着身子的平衡,一手提着食盒,聚精会神,

眼见就要到了湖对面。

“叮咚??”有石子坠落湖面的声响。

宝珠分了心神,往那边看去时,脚下踩中青苔,身形陡然一滑,她瞪大了眼珠,惊叫出声,扑通坠入湖水,水光泛出圈圈涟漪,宝珠从未学过凫水,胳膊在水面扑腾挣扎,喉咙呛得满口腥苦。

“娘??娘亲??"

宝珠感受到身子渐渐无力发沉,要坠入湖中,她年纪还小,不知如何描述心底陡然涌出的绝望又惊恐的情绪,只是觉得害怕,她在哭,却四下无人,没人来救她。

湖水在日头下泛出光晕波澜,她忽然想起,曾经在娘亲身边时,一个服待她的小宫女误给她盛了一碗烫热的莲子羹,她烫到舌尖,就哇地哭了出来。娘亲边哄着她,边怒声斥责那宫女,她不记得娘亲说过什么,只是不知为何,记得那宫女被拖

出暖阁时,挣扎绝望的求饶。

她没了力气,痛苦地闭上眼,湖水要埋没她的发顶时,耳边仿佛隐隐约约听见了一道急切呼喊的女声,“宝珠公主!”

紧接着,远处那人扑通跳下水,拼命地往她这面游。

而远处,灌木丛内的王采女,使劲儿扯着被灌木勾破的衣衫,又急又气地看着远处那一幕,她原本是想设计宝珠公主落水,自己再在危机时相救,皇上喜爱宝珠公主,倘若自己救下宝珠,岂不得皇上多看几眼,届时,想要得宠,怎非难事。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游仙湖久没有人洒扫修建,灌木丛枝杈横斜,竟勾住了她的衣裳,叫她无发脱身。

她见宝珠公主掉下水,在湖里不停地挣扎扑腾,很快要没动静,王采女简直心急如焚,一把扯下了芍药花裙的裙摆,正要飞奔过去,眼见贵人不知忽然从哪现身跳入水中,她闪身躲到灌木后,看宓贵人将宝珠公主从水里湿漉漉地拖到岸上,

紧跟着呼啦啦围上一群伺候的奴才,七手八脚地簇拥着离开了游仙湖。

王采女怔住,彻底傻了眼,她死死掐住手心,眼底划过一抹气恼的阴狠。

先帝在时,曾一日梦魇,梦见游仙湖中有一丈长巨蟒,一口咬掉他的喉骨,先帝猛然惊醒,竟也不系衣带,赤脚跑出宫廷,连夜召见朝臣进宫,要填了行宫的游仙湖。前朝老臣一听,大呼不可。游仙湖是太///祖///爷在世时,曾梦在湖中遇白衣

仙人,连梦数日,受化得道,故取名游仙。累及皇室子子孙孙,怎能说填就填了!

先帝昏聩执拗,架不过那老臣一哭二求,险些上吊,才吹胡子瞪眼,勉强答应。不过先帝每每去行宫,从未踏足过游仙湖一步,也不准旁人踏足,设令,进出游仙湖者死,直至今日,先帝薨逝,这条令慢慢叫人淡忘,后进宫人也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