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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帆文学网 > 鸾镜花枝俏 > 44、第 44 章

44、第 44 章

张贵人挥退下人,秋蝉出了内殿,悬着的心才落下来,她如何不清楚主子的性子,主子心思细腻,看似柔弱,实则最是能狠下心肠,若非她迫不得已,又怎会去做这种背主的事。秋蝉松开手,下意识扶住门框,手心沁出的凉汗濡湿了垂下的帷帘。

乾坤宫

今儿司寝司的小太监捧着侍寝的名册垂头丧气地出了乾坤宫,昨夜张贵人侍寝,宫里出了两个有孕的嫔妃,皇上最常去的地方便是顺湘苑,其余旁人,便是看都不会看一眼,不止司寝司的小太监难做,全福海也是日日愁眉苦脸,毕竟皇上点寝这事

儿,不止是皇上一人之事,关乎前朝社稷,最要紧的,太后虽不在宫里,却也是紧盯着,太后离宫快三年,三年里后宫就两个嫔妃有孕,全福海能不急吗!

急也没用,他一个奴才,总不能替皇上做主,那这脑袋还要不要了。

全福海捧着热茶进去伺候,鎏金浮雕花三色铜炉青烟缭绕,茶水奉到御案上,全福海觑见皇上眼底的角色,不由劝道:“皇上,夜深了,该歇息了,皇上再勤政,也要注意龙体啊。”

茶水飘着干净的云山垂叶,七分热,李怀修指骨拨着杯身,一手翻过未批阅奏折,淡淡斜睨了他一眼,眼底透着不耐,全福海吓得倏然噤声,脊背生出一股凉汗,不敢再说话。

皇上近日在烦什么,全福海多少明白一点,到了年关,六部呈上一年的支出,亏空颇大,皇上御极以来行休养生息之策,虽有效益,但国库里的银子也是跟流水似的,大把大把地往出拿,入不敷出,长此以往,也不是个法子。

国库空虚,地方也没银子,那银子都去哪了,全福海在御前伺候这么多年自然是知晓一二,皇上心里也是清楚,水至清则无鱼,这种事,可不是他一个太监能置喙的。

李怀修批阅完奏折,已经过了亥时,他倚靠着銮?,指腹摩挲着象征着皇权的白玉瑞兽祥云扳指,眸色很沉。

这日听月坞,前午张贵人吐了两回,没吃下东西,太医刚离开不久,秋蝉闻着苦涩的汤药味,搭在帷帘上的手怔然许久,指尖轻轻攥紧,不知何时指出了鲜红的血珠。

张贵人月份越大,孕反就越发明显,倘若她这时候动手,神不知鬼不觉,没人会发现。可是,贵人从未苛待过她,她如此行径,实在对不住主子………………

“你站在这做什么,主子吃了药口苦,快去拿些主子爱吃的蜜饯过来。”

水琳蹙着眉尖掀开帷帘,打断了秋蝉的思绪。秋蝉回过神,忙避开了水琳的眼光,她把出血的手心藏到袖子里,十分小心,“方才听见主子难受我心中也是不好受,蜜饯昨日吃完了,我再去御膳房拿一趟!”

女子别过脸,转身匆匆跑进刺骨的寒风里,宫中规矩,要去六局八司须得带上对牌,水琳神色怀疑,眼见秋蝉已经跑出宫门,此时再叫来不及了,抬手招来守门的小宫女,遣她拿对牌跟着去御膳房。

殿内泛着浓重的苦汤药味,天冷,张贵人有孕受不得凉,水琳支开?窗的一道缝,顺口将方才的怪事说给主子听,“奴婢觉得秋蝉近日似乎有心事,总是神不在焉的。”

张贵人饮着碗中甜水,将水琳的话听了去,放下手中的调羹,微微蹙眉,良久道:“你去查查。”

水琳愣了下,她一时没明白主子是让她去查什么。她和秋蝉同为张府的家生奴,秋蝉伺候主子要比她晚上一年,要比她讨巧机灵,生母又是主子的乳母,在府中时,夫人喜欢秋蝉要胜于她。秋蝉亦是忠心,主子进宫只能带两个丫头,夫人点了

她和秋蝉伺候。知根知底的心腹,是段然不会出现差错。

她伺候主子多年,会意了主子的眼色,主子是怀疑秋蝉有了异心。

小宫女出听月坞,不见秋蝉姐姐,只得拿着对牌先赶去御膳房。刚绕过一条宫道,看见了秋蝉姐姐的身影,小宫女面上一喜,正要唤出声,见秋蝉姐姐面前还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看身形衣着,似乎是轮值的侍卫。

两人举止十分亲昵,秋蝉团起手绢,塞到男人怀里,红着脸转身跑开了。小宫女惊得瞪大了眸子,见那侍卫要转身,忙抚住胸口避去了宫道里侧。胸脯扑通扑通地乱跳,小宫女吓得不轻,宫规森严,宫女与侍卫私/通是大罪,她虽是三等的洒扫

宫女,却也明白,此时叫旁人看见,就是给了主子的把柄!

但秋蝉姐姐是主子贴身的人,倘若她禀告给主子,主子不相信又该如何是好,即便主子相信,也不会重罚了秋蝉姐姐,届时才是最大的罪人!更何况,秋蝉姐姐平日待她不薄,她也忍不下心背后捅秋蝉姐姐一刀。

小宫女惴惴不安,怀着一肚子心事,冷风吹到脸上,摸到手中对牌,她才想起来还要去御膳房给主子拿蜜饯。

张贵人孕吐,已久几日未去坤宁宫问安,落在旁人眼里,就变成了张贵人有孕后放肆起来,有意找借口做给旁人看,平白让人眼红。

散了问安,杨贵嫔扶着高隆的肚子,嗤笑一声,“分明之前身子还好好的,过了这些日子,可算是安分不下去了。”

能从杨贵嫔口中听得安分二字,听到这话的嫔妃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杨贵嫔有孕后,后宫里谁能比她折腾。

明裳踏出坤宁宫的宫门,听见这话,皱眉瞧了眼前面的杨贵嫔,放在以往,杨贵嫔可是不会说出这种夹枪带棒的话。

宫人垂头清扫宫道的积雪,杨贵嫔扶了扶鬓角,不知是有意无意,朝后面的女子轻描淡写掠了一眼,扶着宫女的手腕,袅袅婷婷上了轿撵。

枝头的红梅开了两朵,转眼皇上已有数没进后宫,六宫嫔妃眼巴巴盼着,纵使是一向意懒的明裳,也察觉出了不对。

月香心思活络,宫里查探秋蝉就交由了月香。明裳思来想去,也只能用这个法子,暂且按兵不动,秋蝉是张贵人带进宫的亲信,跟随张贵人多年,若不是有把柄在旁人手上,也不会心存挑拨。如果秋蝉没有问题,那便是明裳最不愿相信的结

果,她识错了张贵人。

数日过去,宫里宫外都还未查到消息,明裳这才有意识,皇上已经许久没进后宫了。

近日外邦使臣觐见,全福海候在门外等着伺候,隆冬天寒,他使劲儿搓了搓双手,哈了口气,勉强觉得热乎。

眼瞅着要到晌午,全福海正琢磨准备午膳,就见远处女子影影绰绰的狐裘走近,他揉了两下眼睛,才瞧出来,今儿出奇,宓才人竟到了乾坤宫。

皇上没进后宫这段日子,不是没有嫔妃到御前送过羹汤,结果与以前一样,全都进了守门小太监的肚,暖了小太监的身子。该来的人不来,不该来的倒是来得勤快。宓才人在这其中,自然是那该来的人。全福海不敢把宓才人当寻常嫔妃伺候,

忙扬起一张笑脸,上前福礼,“奴才请宓主子安。”

他瞄了眼宫人提着的食盒,笑呵呵的,“主子来得巧了,奴才正要去传膳呢!”

御前伺候看似是个体面的活儿,个中苦楚只有御前的宫人知道。伴君如伴虎,不知什么时候惹了皇上不悦,脑袋就直接搬家,故而,在御前伺候,最要紧的是顺从圣心,让皇上高兴。

明裳也明白那个道理,皇上多日不进后宫,料想是前朝又有了棘手的事务。更何况当今这位于女色不甚热衷,将大魏基业看得重要,明裳今儿来,便是抱着别样的心思,在这后宫里唯有独得圣心,才能走的更远。

“全公公不必多礼。”

全福海知晓宓才人来意,讪笑一声:“这时候外邦使臣还在内殿,宓主子怕是要等上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