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不在,为什么没有跟着一起出来。
喉咙嘶哑,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护士说:“睡着啦,生产太累了,在休息,一会儿就推出来了。”
男人紧绷的神情一瞬间松动,肩膀跟着坍圮下去。
像是终于缓了口气,胸膛起伏,李潇唇角扯了扯,隐约露出丝从生产开始,就未有过的笑意。
很寡淡。
他闭了闭眼睛:“好,多谢,麻烦了。”
护士把孩子抱过去,教他怎样抱:“不要太用力,要护着宝宝的脑袋,左臂膀托着孩子的背,嗯,右手这样.....”
或许是早就在心里练习过很多遍,李潇很快就会,动作驾轻就熟。
他真的太小心翼翼了,仿佛怀里的不是新出生的小婴儿,而是什么易碎品,是稀世宝贝,晨起树梢的露珠。
吹口气就能碎了。
舒喻向来疼小辈,他姐姐的孩子被他当心肝宠,可是若论耐心细心,远不及眼前这位。
那时候天微微亮了,折腾一夜,天边逐渐亮起朦胧的鱼肚白。
李潇眉眼温和,伸出指尖,轻轻戳了戳宝贝柔软的脸颊,一戳一个窝窝。
她好像有意识,醒了,脑袋朝向这边,安静吐了个泡泡。
他抿唇,眼眶一瞬间潸然。
关于这位小公主大名,是她那常年没啥文化细胞的爹,捧着辞海、诗经、离骚,总之很多很多书,一篇篇翻阅取来的。
是叫“李思沅”。
出处则是屈原的《九歌?湘夫人》:“沅芷兮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陈蝉衣还在住院观察的时候,就非常好奇问过:“那为啥不叫‘思澧''?”
李潇合上诗集:“太生僻了,可能别人认不得。”
“可是沅''也有好多人认不得呀,都不会读呢。”
她说得挺有道理,然而娃爹很平静:“也要为她考虑,叫思澧,笔画得多少画,考试能写得明白吗?”
再说了,万一小朋友被罚抄名字,这得抄到猴年马月。
陈蝉衣险些笑死,翻个身和小宝咬耳朵:“你爹好不解风情。”
小宝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丝毫不知道名字这种大事被敲定的重要性。粉嘟嘟小脸扭到一边,吐个泡泡,继续睡了。
其实舒家都觉得小宝名字很好听,意境也很美,特别适合女娃娃。
尤其是舒喻。
舒喻一直认为自己名字是整个舒家最好,一个“喻”掷地有声而含义深刻,他可喜欢了。
现在小外甥女出生,大名儿又这么讨喜。舒喻简直爱不释手,经常要逗她,不是戳戳脸,就是捏捏胳膊:“以后你就跟着舅舅混了。”
小宝听不懂,大眼睛眨巴看着他。
可爱死了,身上又奶香的,舒喻埋头就想吸。
陈蝉衣赶紧把小宝抱起来:“不给吸,一会儿你就给她弄脏了。”
舒喻多冤枉:“怎么可能啊,为了吸她我现在坚持每天都拿沐浴露洗三遍!”
陈蝉衣才不信呢,哼着转身走了。
家里吃饭,舒世杰忽然提道:“诶,可是小沅还没有小名啊,给她取个小名吧?”
取小名有个说法,不只是方便好叫,也是带着点祝愿平安的意思,太独特突出的名字,命格担不住,就得遭罪。
舒羡之觉得这事很重要,也颔首表示赞同:“给取个小名,不用多特别,取个寻常点的名字,让小沅一辈子都顺顺利利就行。”
舒家热闹,餐桌上就七嘴八舌说起来了,提议什么的都有,都是女孩常见的用字。大家都很喜欢小宝,想尽好名字,想给小姑娘最佳祝愿。
最后选来选去,也没决定。
孩子的小名,还是得爹妈来取才好。
大家都眸光看过来,李潇放下筷子,淡淡抬起眼,嗓音含笑:“其实我想过了,就叫圆圆好吗?团团圆圆的意思,和她名字也同音。”
舒世杰喜欢这个名字:“这个好!还同音,寓意也好,女孩儿都是家里宠着的,对她哪有要求,顺遂平安快乐,就最重要了。”
舒羡之和殷春梅也觉得不错:“你和月月喜欢就行,叫圆圆挺好的,听着就美满柔韧,有福气的。”
暖春夜的风并不凉,陈蝉衣指尖搭在桌沿,望着还在襁褓里的小丫头弯唇。
她心里微不可察带上几分真挚的温柔:“圆圆,你有自己的名字啦。
这回小姑娘听懂了,咯咯笑出声,舒家餐桌上也跟着笑。
那个春天对于他们来说格外不同。
思沅一天天长大,从襁褓里闭着眼睛赵奶喝的小婴儿,逐渐变得毓秀漂亮,脸颊莹白温软,半点不见曾经红彤彤稚嫩的模样。
她眼睛很像妈妈,是李潇曾经梦里,忘不掉一双柔情似水的杏眼。
她长长了头发,小胳膊小腿也发育得健康,唇瓣嫣红,她爸爸抱她晒太阳,她还会冲着他笑。
温柔的四月,李潇第一次知道,他当年曾经许愿种下的幸福,原来真的在悄悄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