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有舍不得他,只是这么说出口,难免会觉得羞怯。尽管都结婚了,羞怯似乎没有必要,可陈蝉衣还是不自在,她习惯感情内敛了。
她说:“才没有舍不得你,爱走就走好了。”
这男人便摆出一张漫不经心的脸。
他明晓得是她害羞说不出口,却还是禁不住逗:“那我真走了?我现在买票,坐京沪线G21,中途只停一站南京南。我从南京上车,上午坐上的车,中午就能回研所告罪挨训。”
她一声不吭,使劲要下地,被他眼疾手快捞回来,陈蝉衣又打掉。
李潇眼睁睁看她往床上一趟,抓着手机放短视频玩,不和他说话了。
他眼眸掠过一丝好笑的温柔,起身拿睡衣进了浴室。他还在想她怪娇的,就逗了两句,就不理人了。
然而等他从浴室出来,卧室灯早灭了,一盏没给他留。
从前她还会留盏昏黄温馨的小灯等他,可今夜,那道柔和也不见踪影。
床上隆起很小一团,窗帘没拉紧,颐和路夜色朦胧漏进来,照在那团身影上。
李潇慢慢走过去,躺到她身边。然而那小团毫无动静,甚至被角微动,被她攥得更紧了。
他抿了抿唇,察觉到她可能不高兴了,只是他不知道究竟为的什么。本能是觉得,自己刚才那样太过火了。
手机响了一声,他回神,下意识点开消息回复对方。
陈蝉衣原本还等他来哄呢,她这个样子,表现得生气那么明显了,他多少都该知道要来安慰一下。
可是呢?
半晌没动静。
她悄悄从被子里露出眼睛,看他半躺在那里,屏幕幽暗的光映在男人深邃的脸廓。
他真的在看手机,她想想他估计就是在看票,咬紧牙。
她原本到刚才,都觉得没什么的,就算是有小脾气,那也是因为害羞,想他好声好气跟她讲话而已。
可是他都发现不了。
事情没按照她想的那个方向进展,她才陡然委屈了。
被子里动了动,没过多久,那里面便传出压抑克制的呼吸。
李潇动作一顿,立刻探身圈紧她:“嗯,宝宝?”
她不讲话。
李潇不知道怎么就惹着她,然而黑暗里隐约听到她哭声,心里还是止不住地刺疼:“怎么了?生气了吗。”
她还是不讲话,无声无息。
他想扯开她被角,被陈蝉衣从里面拽住。其实她气轻得可以忽略不计,可他担心强行扯开,惹得她更难受。
指尖白了白,最后还是松开手。
哄人这件事上,他向来嘴笨愚钝,是他的短板,他知道。
李潇倒是也曾想学过旁人甜言蜜语,只是那些话,他自己听着都觉得很不真诚,说出口油腔滑调,连他的心都骗不过去。
犹豫到最后,他只得就这么抱住她。夜色安安静静,他收紧手臂,一遍遍反复问她:“怎么了宝宝,究竟怎么不高兴?”
他在外面掌控全局看着无所不能,其实回到家,心绪全被她一个牵动。她不哭倒还好,真的红了眼,他怕自己嘴笨哄不好。
就这么带着几分隐忍焦急,抱着她裹卷的被子,低声哄了半天。
他心里越来越沉。
这时候她倒是呼吸渐渐平稳,大概是闷了,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
陈蝉衣上来就是很委屈的:“你错了没有?”
李潇微愣,那时候还没意识到别的,嘴巴就比大脑先一步回答:“错了,以后不会了。”
她眼睛红红又问:“那你错哪了。”
把他问蒙住了,他哪里知道自己真错哪了,好像从逗她多说一句“舍不得”开始,就把她惹着急生气了。
李潇抿唇,唇色微白:“我以后不这么说了。”
“说什么。”
“让你说那种话。”
他声音微哑,黑暗中能看见那双眸子,漆黑焦急。她听他认错,也没多高兴,反而心里像是堵了一根刺,弄得她心脏缩了缩。
陈蝉衣微咬唇,还是没忍住:“你才不是错在这里。”
李潇见她好不容易才肯说话,当然顺着她:“嗯,那宝宝教我。”
他是半撑着身体伏她身上的,她还是在被子里,像个小蚕蛹。陈蝉衣扁扁嘴:“你简直大错特错。”
他垂眸听得很认真:“嗯。”
“首先,你逗我,这是第一个错误。”
“嗯。”
“其次,你还故意说你要走,好吧好吧,你要走就走吧。”
他曲下手臂,俯身抱住她:“不走。”
胸膛温热宽厚,气息有着男人特有的成熟醇和,陈蝉衣眼睫颤了颤,轻轻扫过他肩膀布料。其实她已经不生气了,只是都说到这里,总不能就这么中断了,不然显得多丢脸。
最后她只好抿抿唇:“而且我要下地,你居然不捞我。”
李潇神色一僵,哑然解释:“我捞了。”
“那你没捞住,没捞住也是你的问题。”
真的特别强词夺理,他觉得她自己也知道不占理。可偏偏,她强词夺理得可爱,他心始终很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