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yfrr.cn
字:
关灯 护眼

48、潇潇

郑容微却只有一个字??等。

唐勤陪着他在车上等了两小时。

直到两小时后,陈小姐的电话打了过来,唐勤恍然大悟。

后视镜里,男人脸孔隐匿在昏暗中,冷冷勾了勾唇角。

约莫闭目养神了二十分钟。

郑容微睁开眼,重新拨通电话:“嗯,家月,你的事我帮你询问过了,那边不好透露原因。”

“对,不过没关系,他们已经答应我放行了。”

“嗯没事,你不用觉得为难。”

“好,路上注意安全,小心点,再见。”

他举着手机,唇畔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唐勤垂下眼睫。

陈家小姐恐怕想不到,这通电话,其实早有预谋。她恐怕更加想不到的是,这通电话的主人,此刻就在警岗亭门前。

十几米外的距离,静静地,看着她。

唐勤表情有些复杂。

“收起你的表情。”郑容微并不觉得有罪,低眸看向腕表,他下午要回检察院,时间还赶得及。

“我就是要故意制造困难,只有我能解决困难。”

“您这么做是......”

“没有理由。”

郑容微玩味地想,她还看不清,他才是唯一能帮她的人吗?

那男人现在自身难保。

中了枪,不是残废也差不多了,肩胛那里神经血管如此多,她难道会愿意照顾他一辈子吗。

她应该没有慕残癖。

郑容微理好袖口:“她是这辈子第一个敢这样对我的人,同样的,这就是我给她的第一个教训。”

陈蝉衣在京城等了三天。

五月末,秦继南他们结束研讨会,要返回润州,陈蝉衣和他们告别。

她没法回去,她这些天都没有联系上李潇。

她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京城。

陈蝉衣求助不了任何人,秦继南的事,她还能想想办法,可这是她的事,她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不管向谁去求,都只会把李潇逼向深渊。

她内心绝望焦急,这辈子没觉得这样无助过,最后唯一能求的,就是问陈如晦,可不可以帮她向医院请假。

陈如晦哼笑,以为她留在京城,是想通了,心道郑家这位年纪轻轻的后辈,果然是姑娘家的利器。

“可以,反正要准备结婚了,过两天郑老爷子过寿,你正好准备一下,跟着我去见一见。”

陈蝉衣挂断电话。

郑老爷子寿辰,在五月最后一天,临近那时节,荷花开遍,京城各处池塘都染着浅浅荷香。

陈蝉衣并没有心情去欣赏。

她和李潇已经近一周没有任何联系,他仿若人间蒸发,音信全无。

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然而他留在酒店的行李还在,他的衣服还在,气味还在。陈蝉衣每早醒来都能看到,触摸到,她便也没办法骗自己没有这回事。

第七天,京城下起中雨,到了傍晚转成暴雨,气温寒凉。

陈蝉衣终于忍不住,打了一辆车去新华门。

暮色昏沉,空气中浮动着昏黄的颗粒,初夏的暴雨打湿泥土。

她撑着一把伞,在新华门外安静等待。

门口巡警看她总也不走,例行盘问:“来做什么的。”

陈蝉衣小声说:“等人。”

她视线在雨水中模糊。

“等谁?”

她报上郑容微的名字。

巡警微愣,立刻跑去通知值班警哨,警卫处的人也愣住了,一个电话打给办公楼。

约莫一刻钟,郑容微从门里走出来。

七天没见,她好像就瘦了一圈,暴雨中,伞飘摇,她人也显得站不稳脚。

郑容微身后秘书帮忙撑伞。

“怎么到这里来了。”

陈蝉衣杏色的裙摆柔弱,她语调也是细细的,像是知道自己在求人,并不敢高声:“郑先生,您可以帮我个忙吗。”

郑容微眸色幽幽:“跟我过来。

她跟着他去了车里。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倾盆暴雨。

郑容微松了松领口:“什么事。”

陈蝉衣说:“我,我有个朋友,之前在农家乐,和我们一起的。他好像被特警队的人给带走了,我知道您当时也负责这个案子,您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后面她有些说不下去。

最初她只是想知道,李潇究竟在哪里。

面又怕自己一旦知道,忍不住求郑容微更多。譬如李潇究竟怎么了,譬如郑容微可不可以帮忙救他。

然而这就像无底洞,她知道是个深渊,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再继续了。

郑容微侧眸打量她,片刻后,唇边勾出一丝笑意。

还是求到他头上来了。

郑容微想了想,有些为难道:“我的确负责这个案子,只是我们和特警大队并不隶属同一部门,特警大队抓的人,我照理无权过问。”

他驾轻就熟,往她心上施压:“不过既然你开口,我晚上就去问问。”

陈蝉衣有瞬间浮现一层泪意:“会不会很麻烦你。”

郑容微说:“还好,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她垂眸。

是啊,她一直都知道,他是掌权人,很多事对他来说或许困难,可并不像普通人那样,难如登天。

“我听我母亲说,这几天去陈家和伯母叙话,总是见到你。”郑容微转移话题,“在京城玩得好吗?”

陈蝉衣一愣,有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可她有求于他在先,此刻并不愿驳他兴头:“还好。

其实一点也不好。

陈家夫人自从知道她留在京城,三不五时派人找她,今天参加这个晚宴,明天那个小聚。

陈蝉衣如今还住在宾馆,李潇原来的房间,她并不想离开。

她就期盼他某一天,突然回来,她能第一时间看到他。

她好想他。

她不想再待在京城,她想回家,想和他一起回去,她现在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只是在等他。

陈夫人的邀请,后来她也婉拒过几次,陈夫人被驳了面子,不乐意了。

后面管她愿不愿意,直接派人在宾馆门前堵着。

她不下楼,每隔十分钟,便派酒店工作人员敲她房门,站她门前大声讲话:“陈小姐,您伯母在家里等您,很挂念您,请您尽快回家一趟。”

搞得一整个走廊都探头看。

陈夫人冷笑,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丫头,请还请不下来么?她见过什么风浪,还想跟她斗法。

真是做梦。

陈蝉衣连着几天精神状况都不太好。

郑容微浅浅一笑:“嗯,好像看着瘦了点,晚上陪我用晚饭,家里新来了个厨子,应该合你胃口。”

她麻木点头:“嗯。”愣怔后,反应过来,“去您家吗?”

郑容微看着她:“嗯,你放心,用完晚饭,我会让人送你回来。”

陈蝉衣本想拒绝,然而对上郑容微视线,他眼瞳是一种深棕色,比李潇的眼眸浅上许多,勾唇看人时,唇畔总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望着那双眼睛,想起李潇的眼睛。

可是李潇,李潇现在在哪里,她都要求人去找。

陈蝉衣喉咙发紧,最后垂首:“好。”

医院窗外暴雨倾注,雨渍爬满了玻璃,天幕昏沉,那种极灰的颜色,就像是灾难末日。

李潇睁眼看窗外。

护士给他换药:“伤口养得还行,再过几天能拆线了,最近下床走动可以。但是建议慢慢走,右边肩膀不要用力,睡觉也尽量不要压着右边。”

李潇喉咙干哑:“多谢。”

护士看了眼天:“今天下雨,特警那边可能晚点来,你要是困,等等再睡。”

李潇沉默着没说话。

他是几天前从病床上醒来,那天他跟着特警上了救护车,体力不支,失血过多昏了过去。等再醒来,便是在这家医院。

起初他住icu,他失血太多,子弹位置也不太好,手术预后情况并不乐观。

昏迷时疼痛,醒来依旧疼痛,总之那段时间,出了痛也没别的念想。

他捱了一段时间,后来京城下起雨,他左膝盖像是裂了。

原本就是沉疴,那天在山坳,又碎了一次。

只是他习惯性不说话,也并不喊痛,护士们都有些怕他。旁的病人碎骨,都要哭嚎喊叫,可他只有沉默。

这样的沉默,难免令人难过。

李潇自己也不清楚,有没有被下过病危通知。

在医院醒来的第三天,他被转去普通病房。

单人病房。

郭祥从那天开始,每晚都来找他问话。

特警队其实查了他身世,他跟那群贩毒集团毫无关联。

然而保险起见,郭祥问得很细:“你生父从前是警察?上面显示是殉职了。”

你从前有过前科是吧,真可惜,父亲是警察,你为什么要犯罪呢。”

“你母亲和家里小妹妹......哦在农村。”

“我们也不想多问,可是确实太巧了,你又有过前科,抱歉,只能麻烦你配合一下。”

每个问题都要他亲自回答是与否,他们要记录。

又病重。

件事就拖得有点久。

这案子不小,以防他和外界联系,郭祥说:“你的手机我暂时没收了。”

李潇没表情。

他那时带着氧气罩,后来他伸手,把氧气罩摘下来:“有人找过我吗。

郭祥看了眼:“有的,是你女朋友吗?还是家里人?电话打了几十次,短信也几十条。不过抱歉,我们目前不方便回。”

李?静静看他。

片刻后。

“好。”

高空乌云翻涌,护士换完药就走了,李潇一个人躺床上,病房恢复寂静,只有针管滴液轻微落下的声音。

李潇半阖眼眸,脑中想过很多事,然而心中却几乎一片寂静。

郭祥说有人找他,他不用问都知道是谁。

她胆小,黑天都怕,他这么久杳无音信,她找不到他,肯定吓坏了,然而他现在还不能出去。

李潇心里默默计算时间,不知道特警查案还需要多久。

他总觉得快了,他们没道理一直看管他。

也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不在京城,可能已经回去了,研讨会应该早就开完,她可能和同事回润州了。

那也挺好的,他病好就回去,京城这地方确实和他有点犯冲,不太适合他。可那些都不要紧,最主要是,他怕哄不好她。

这么久不联系,她该不会生气不理他了吧。

病房门被推开。

李潇回神,视线从窗外收回。

以为是郭祥。

这段时间他反应有些迟钝,经常都不清醒,要反应很久,才能调动身体某个部分。

他缓慢转动眼睛,看向门口,旋即微微一怔。

来的并不是郭祥。

竟然是陆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