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桥就坐旁边:“阿弥陀佛,你感谢我大晚上出来找吃的吧。”
“确实,真是谢谢你的胃。”
余樊说:“你也是运气好,没碰到有枪的,我听到枪声,差点吓尿了!”
刘桥已经无所谓了:“已经尿了兄弟,我现在也不要脸了,能平安健康还活着,我现在觉得其他都不重要了。”
邵文林安安静静坐在一边。
他还算幸运,并没有受伤,拉着陈蝉衣跑出去不久,就遇到了大部队,没多久特警就来了。
邵文林看她片刻,他看见陈蝉衣给每个人包扎,忽然伸手:“我来吧。”
他指了指她身后。
陈蝉衣往身后看了一眼,咬了咬唇,把纱布碘伏交给他:“谢谢,我先过去。”
“嗯。
院墙水井边,李潇一个人孤零零坐着。
他屈着膝盖,目光虚无望向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钱兴一脸感激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小伙子,真是谢谢你啊,我差点以为我要死在那里咯。”
李潇唇色苍白。
半晌,他勉强笑了笑:“没事。”
“诶,我这心脏病差点又吓出来。幸好你进来了。”钱兴叹息,捂着胸口。
他心脏是老毛病了,禁不得吓,这回真是鬼门关走一遭。
李潇没吭声。
钱兴看他脸色不太对:“你没有事吧,受伤没有?”
李潇默了默:“没,不用担心我,一会儿您去医院看看。”
钱兴听他这么说,舒了一口气:“哎呦那还好,没事就好。”
李潇轻笑,展开掌心。
手心里躺着一枚小小的优盘。
“我在地上捡到的,不知道是谁的。”
应该是逃跑途中掉的。
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否则不会命快没了,还不忘记带着。
秦继南原先一直没出声,此刻仓皇起身:“是我的。”
李潇把优盘递过去。
秦
李潇淡声:“不用。”
继南复杂看他一眼:“多谢,结束后请你吃顿饭。”
陈蝉衣走过来之后,就站在一边,没打断他们说话,只是一双水瞳很担忧看着他。
钱兴和秦继南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移到一边。
她站在那里不讲话。
李潇伸手:“过来。”
陈蝉衣挨过去。
他摸摸她脸颊:“受伤没有。”
她摇头
。
李潇笑:“行。看来你同事还有点用。”
陈蝉衣视线扫过他水淋淋的手:“你流血了吗?”
“没。”李潇微愣,看了眼手,“刚才沾到那男的血了,有点脏,就洗洗。”
陈蝉衣看向院中。
那里倒着一个男人,身下一滩血,不知是死是活。特警围了院子,他们也不敢随便乱动。
是他捅的。
陈蝉衣瞳孔缩了缩,好半天不讲话。
她
那时候心中五味杂陈,那不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然而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暴力残杀。
是她最亲密的人。
她看着李潇,有些想抱抱他,却又不敢接近他。
陈蝉衣额前碎发,被风扬起,茶瞳里漾着水汽。月夜下,她皎白的脸孔莹润,不像他那样沾满血迹。
李潇垂眸看她:“是不是觉得我挺恐怖。”
那是捅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正常人都会做噩梦的事,他却生杀毫不犹豫。
她害怕是正常的。
就像那天在急诊科,他动手,之后所有人看他目光都带着恐惧。他平时敛藏起锋芒,努力做个正常人,在她面前温和隐忍,可只有他心里清楚地知道,那是装的。
人是没办法装一辈子的。
然而陈蝉衣轻轻垂睫:“没有。”
她不觉得他可怕,她只是被震到,很担心,还以为他受伤了。
李潇失笑。
嘈杂声响起,特警带人进来。
郭祥持枪上前,查看了倒地男人的情况。
身后下属急道:“队长,他知道情报,他不能死!”
“救护车赶到没有?”
“还在路上!”
“怎么还在路上?"
“队长,救护车是跟着郑检的。”
郭祥脸色变了变,朝旁边怒喊:“这里谁会急救!”
刘桥几人面面相觑,几乎是吓傻了,并不敢回话。
他们也恐慌,那三声枪响,犹如天崩地裂,直接震碎了他们的脑袋。
然而地上的人血流不止,再不急救就有生命危险。
陈蝉衣抿抿唇,刚想站起身,钱兴一把拽住她:“别凑热闹。”
“主任。”
钱兴撑着膝盖,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尽管目露恐惧,然而还是竭力压抑颤抖,慢慢站了起来:“我是医生。”
“来这做什么的。”
“就是旅游。
郭祥走上前出示证件:“特警执法办案,这是我的警官证。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先帮忙抢救地上这个人,救护车马上赶到。”
他猛地一转头:“王彪!”
“有!”
“把我们车上急救箱拿过来!”
“是!”
钱兴并不敢耽搁,去接急救箱。
郭祥转向一边:“你也是医生?”
陈蝉衣很快冷静下来:“是。”
钱兴担忧地看着她,他原本把她拦下来,就是不想她?这趟浑水。万一人没救活了可咋说。
郭祥顺手一指:“你和他一起,担架呢?搭把手抬上车!”
陈蝉衣看了眼李潇。
李潇笑了笑:“去吧,他们是特警,不会有事的。”他拇指擦掉她余下的泪痕,水井边长着几根杂草,他顺手揪了,“别哭了,我给你编个小蜻蜓玩。”
陈蝉衣点点头,背好急救箱走了。
特警开始封锁现场,逐一排查现场人员名单。那几个持枪者被戴上手铐,押上警车,其余的游客及村民逐一句话笔录。
郭祥关心的是:“枪编号都对得上吗?”
下属微怔:“队长,枪没在他们身上搜到啊。”
郭祥简直要疯了:“你他妈的再讲一遍?枪响了你说枪没了?你猪脑子,你进现场不搜枪?”
下属支支吾吾挨训,不敢吭声。
郭祥推开他,急火攻心:“谁拿了枪?私自藏枪我们会依法查办!到时候搜出来,可不是进去这么简单!”
院里水井边,男人轻声道:“在我这里。”
李潇慢慢从怀里拿出三把枪。
他去找钱兴前,就把枪收了,以防中途有人苏醒再开枪。
郭祥眉头一皱,所有特警立刻举枪瞄准。
一人吼道:“手举起来,枪踢过来!”
潇举起手。
李
只
李潇把枪踢过去。
是肩胛处的伤太疼,他脸色白了白,右边肩膀举不动,僵硬着沉下去。
“去,把枪缴了。"
“是!”
李潇垂下眼帘。
郭祥看他肩膀片刻,隐约察觉到什么,走过去,对着李潇:“一会儿你上我们救护车。
李潇看他一眼,微微点头。
夜半的虫鸣异常凄切,月色不亮,这时候,院外响起一道声音:“郑检!”
夜色浓稠。
男人披着制服,踏破寂夜大步走来,特警立刻放下核查名单,走到他身边。
“郑检。”
郑容微颔首:“嗯。”
“所有货都已经清点完毕。有一批他们来不及带走,倒进河里,水警和特警还在打捞。”
跟随郑容微而来的,还有姗姗来迟的医疗急救团队。
郑容微肃穆扫视一眼现场情况。
“报伤亡。”
特警说:“对方重伤一个,轻伤四人,有两个逃了正在追捕,其余全部被抓获。”
郑容微神情严肃:“我们呢?”
特警卡壳。
郑容微皱眉:“怎么?”
特
警额头渗出薄汗,旋即平稳声音道:“我们,我们没有伤亡。”
郑容微意味不明看向他。
他身后的秘书说:“怎么可能,刚才明明听到三声枪响!”
“
应该是打斗过程中漏枪了。”
“打斗。”郑容微眼睛眯起来,“应该?"
他的眼神极具威压,幽深处敛藏的寒意锋芒,逼得人颤抖。
特警微微一哆嗦,看他一眼,艰涩道:“是,我们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几个人躺在地上,已经被制住了,有个男人在收枪。
郑容微眉头深深皱起来。
“谁。”
郭祥朝特警使眼色,特警下去。
郭祥指向院角落:“他。”顿了顿,他低声道,“他应该中枪了。”
绝对是中枪了,凭他多年的特警经验。
那男人把抢从地上推过来时,他看见他右臂及肩胛骨,深色一片。
然
而夜晚昏暗看不清,他又是穿的黑色外套。
他知道那不是水浇了上去。
是血
。
但那男人只是扶着水井,坐在那里,自始至终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郑容微听罢,视线扫去,这才发现院子里水井边,还坐着一个人。
侦查科的把夜间大灯打开,刺眼的灯光瞬间照射整个院落。
陡然被强光照到,对方闭了闭眼。
郑容微脸色却一瞬间阴沉。
这张脸。
他可太有印象了。
前不久在长安街,升旗结束后的人潮,他才看过一模一样的。
那时候这张脸的主人,站在他未婚妻身边,低眸不知道说着什么。
如今这双眼睛,隔着夜色,静静望着他。
郑容微眯了眯眼。
他微微偏头:“郭队。”
郭祥颔首:“您说。”
郑容微指了指李潇,又指了指旁边几个:“他们是一起的吗?”
“应该不是,我让底下的去查了住宿名单,并没有这个人。”郭祥也觉得奇怪,“说是今早才来的。”
郑容微轻笑一声:“是不是太巧了,今早水警那边说,这伙人带着货从水岸仓库动了,他今早就来了。”
郭祥神色稍凛,想了想又道:“可是他确实把这批人给抓了。”
郑容微不语。
秘书说:“那可未必,保不齐这人是想以功抵过,能少判几年。”
郑容微走上前。
避开夜色,他直直走入刺眼的光下,与坐在水井边的男人对视。
直至此刻,他才陡然从如麻的思绪中回神,缓慢记起,最初究竟是从何地看过这张脸。
是一个多月前的润州,金山湖。
当时这个眉目冷峻的男人,站在陆承风身边。
真有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郑容微轻声道。
水井边的人并没有多少表情:“李潇。”
沉默两秒。
郑容微下巴轻指:“这些人全部是你抓的?”
李潇仍是没表情:“是。
郑容微讥诮地笑了。
“你是想说,突发危机,三声枪响,你们没有一点伤亡,就把这伙人抓了。”他眉宇讽刺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寒,“你觉得是你,你会信吗。”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沉默。
月夜下,男人眉骨深陷平直,五官刚毅。他眉峰鬓角,都沾染了点点血迹,右侧脸颊也被血浸得斑驳。
血迹干涸,黏着他面颊干裂,男人神情却始终平静。
他低头,编着手中草茎,并没有回答郑容微的问题,甚至像是没有听见。
良久,他低声道:“你的人来得太慢了。”
这句话不清不楚。
郑容微冷了眼:“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李潇神情几分意兴阑珊,“只是想告诉你,没有伤亡是好事,是我没有给他们开第四枪的机会。”
郑容微抿紧了唇。
李
潇抬眸。
他看着郑容微,片刻后,才终于不起波澜地问:“怎么,郑检要给他们这个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