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跳动,整个厅堂涌动着诡异的阴影。
宋江戴着四方帽,脚踩长靴,阔步而来。
宋江的面孔又黑了数分,眼如丹凤,眉似卧蚕,滴溜溜两耳垂珠,明皎皎双睛点漆。
“花荣兄弟,我们好久不见了只是你这样子,着实有些寒酸丑态啊。人”宋江微微一笑,负手而立,故人一别三千日,物是人非事事休,一朝悲喜秋风去,何人尚能纵天去
花荣脸色微变:“你怎么能来这里”
宋江哈哈大笑道:“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你而来啊。”
远处黄信起身道:“宋押司,还请这边坐。”
宋江原本你冷峻的面孔,登时一变,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此番多亏黄都监、刘知寨筹谋,宋某多谢两位大人了”宋江拱手道。
“无须多礼,宋押司先安坐,吃一口酒水,我们再来审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一旁刘高兴奋说道。
“那就客随主便了”宋江施施然走到另一侧位子上。
下方的花荣,这会是真的看迷糊了。
郓城宋江杀人,那是远近都知,明明是个罪人,怎么这会跟没事人一样。
便是那黄都监都是很礼遇的样子,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花荣头晕脑胀,饶是他想了各种可能,也不透缘由
也不怪得花荣,谁会想到一个小小押司,能够有缘见到一国之尊呢
这简直就是不可想象之事。
花荣坐下位子上,将衣衫一掀,望着花荣道:“既然我们见面了,我也不遮掩了。眼下我宋江也是官府中人,得圣人看重,协防山东诸事。
花荣,你与晁盖勾结,此事我已知晓。现在,我给你一次机会,也算是成全往昔我们的情分。”
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花荣心中一震,不动声色道:“你是官府的人”
宋江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牌:“天子御赐金牌在此,让我有诸多节制之权花荣,事到如今,你犯下大错。若能迷途知返,将功折罪,我还能宽恕你的罪行”
花荣脑子嗡嗡作响,盯着远处金牌,彻底惊呆。
天子令牌
怎么会在宋江手中
他到底走了什么狗屎大运
懵了
宋江杀人诛心,这一手一下子震住花荣,让他内心的防线瞬间动摇。
“你到底想做什么”花荣咬着牙,低声问道。
宋江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看来花荣的心神在动摇啊。
天子的威压
又有几个人能够抵挡呢
宋江沉声道:“晁盖滥杀无辜,攻城掠寨,已是诛九族的大罪此人只要落网,必定是凌迟处死的下场。”??
“不错梁山弹丸之地,朝廷大军杀来,以梁山底蕴,如何抵挡”黄信大笑一声,“花荣,我实话告诉你,青州已打算调兵,攻打梁山,我且问你,以梁山的本事,能够抵挡吗”
花荣心中一寒,不知道是身体太冷了,还是现在感受的压迫太强,他的大脑一片浆糊,反应都慢了半拍。
刘高脸上的笑容,完全不遮掩了。
他实在太开心了
往昔傲慢而无礼的花荣,此刻犹如一狗跪在地上,这样的画面,实在是太曼妙了。
看他神色挣扎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感到快意啊。
终于,花荣抬起头:“宋江,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江呵呵一笑:“我已传消息出去梁山一定会下山来营救你你如果认识到错误,到时候配合我们完成反杀,等你靠拢晁盖,一击必杀。到时候,我们一定会为你请功”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望向花荣
花荣愣了一下,失笑道:“宋江,你这是让我做叛徒”
宋江嘲讽道:“你现在本来就是叛徒啊朝廷的叛徒既然都是叛徒了,何妨再叛一次良禽择木而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事到如今,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难道你认为,一个小小的梁山,能够抵抗强大的国家大宋的江山,难道会被一个小小山贼所败吗
这样的道理,便是三岁的孩子都会明白,梁山只有覆灭一条道路至于你,花荣,也是你最后的机会”
一旁黄信眼皮一跳,莫名生出一种戒备和忌惮。
“这个宋江,洞察人心,不一般”黄信盯着宋江后背,眼神闪烁,念头闪动,“便是这样的人,要防备十分才是一个不好,老子都要被他利用”
刘高没什么感觉,他境界不够,只觉得花荣倒霉,他就开心。
现在花荣被宋江耍得团团转,甚至气势上都被压制,这是刘高无比喜欢的。
沉默
长久的沉默
终于,宋江阴沉沉追问道;“花荣,如果沉默的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默认你个头宋江,我本以为你是个忠诚之人,原来你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眼中只有阴谋诡计我花荣是个武人,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若是说个不字,便不是好汉”花荣勃然大怒,高声斥责
如果说过去,花荣对晁盖哥哥说的那些话,还有一分怀疑。
可是现在,见到这个阴沉无比的宋江,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不
不是换了一个人,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宋江。
人间沧桑岁月,又有何人是人
花荣的怒吼,瞬间让整个厅堂气氛大变
没有人想到花荣居然如此刚烈,便是宋江也露出诧异之色。
宋江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先是震惊,转而是失望,继而又有一种惆怅,最终变作了怨恨和愤怒
“花荣本应该是我的心腹大将,成为我最有力的帮手此刻竟然却对晁盖死心塌地可惜啊可惜晁盖,你这个畜生”宋江念头百转,心中暗想,“花荣兄弟啊,莫要怪我无情了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宋江慢慢挺起身子:“既然如此,那就等待国法的处置吧”
这话说完,宋江起身,朝着黄信、刘高拱拱手,直接离开厅堂,消失在黑暗当中。
唯有花荣跪的原地,感觉做了一场梦。
只不过,这是一个噩梦。
黄信站起身,淡淡道:“夜深了我要去休息了。刘知寨,剩下的便交给你了。你可以审问审问,人只要不弄死就行。”
刘高听到这话,眼神一下子变得极为激动,瞥向花荣的神色,瞬间变得无比残忍
等到黄信彻底离开,刘高龇牙道:“花荣啊,没想到吧你会落在我的手中”
花荣哀叹一声,遇到这等小人,只怕今晚难过了
“刘高,我们过去都是为了公务之事,彼此之间,并无私人恩怨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花荣正色说道。
“去你娘的好相见老子恨不得你马上就死”刘高根本不吃这一套,阴狠说道,“我很早就跟你说过,莫要跟我做对,你挡我的发财路,那咱们就是两路人来人啊,将花荣这狗贼绑在柱子上,把他的衣服给我扒了,准备皮鞭,要沾盐沾水的鞭子”
登时一群武夫上前,直接将花荣拖走。
很快,厅堂之外,传来一阵阵鞭打之声,还有花荣的惨叫之声。
唯有黄信回到住处,并没有马上休息。
他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额头,想着那宋江今晚的说辞。
“此人腹黑而好谋,心狠手辣之辈,哄骗花荣反水,分明是想要抢夺功劳。”不知为何,一想到有人要分功劳,黄信对宋江的观感极差
做官做官,没有功劳,那就无法往上爬,一个小小押司,狗一样的东西,也想博取他在清风寨的功劳
晁盖的人头,哪个都不能抢走
“来人将刘高喊来”黄信心中一动,当机立断。
亲卫道:“刘知寨在审问那花荣。”
“审问个鸟,想必两个人过去就有龃龉,让他过来,只说我有大事找他商议,事关他前程,若是不来的话,让他明天就不要来了”黄信冷冷说道。
“小人的令”亲卫拱手而去。
外面夜色更深了,纵然屋内灯火通明,可是黄信的心思都不在这里。
四五分钟不到,刘高满头大汗跑进屋:“黄都监,我来了,有什么紧急军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