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县令的头又朝四下转了转,从另一伙人中发现了匆匆赶过来的捕头郭进,冲着对方招了招手,当众吩咐道:“郭捕头,这些壮士就交给你统带。算作本县的督战队和最后一支劲旅,随时准备上城支援!”
“属下遵命!”捕头郭进拉着长声回应。
“贾捕头,你带领一旅乡勇四下巡视。有趁机作奸犯科者,当场诛杀。有试图与张金称里应外合者,当场诛杀。有聚众闹事冲击城门者,当场诛杀,绝不姑息!”林县令又从人群中挑出另一位自己信得过的捕头,厉声命令。
刚刚见识完县尊大人仁慈爱民的一面,猛然间听到一连串的“杀”字,百姓们都被吓得一哆嗦。可在这种关头,谁也不会认为县令大人残忍。‘张金称如果入了城,还不知道多少人要死于非命。干掉那些不安分者,是为了更多人的平安。’想通了这一节,欢呼声便又在四下涌了起来,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亢奋。
贾捕头用目光快速与郭捕头交流了一下,大声答应着领命而去。刚才他们两个捕头已经收拾好了家中细软准备到乡下躲灾,临出家门前,却猛然听见了一阵欢呼声。二人赶紧叫徒弟出去打探风向,得知县令大人居然发了狠,准备跟张金称死磕到底。凭着对顶头上司禀性的了解,两位捕头相信形势肯定还没发展到非得抛家舍业的地步。所以赶紧带着徒子徒孙们赶到城南,刚好接到了两个安全又能博得声望的美差。
给两位心腹布置完了任务,林县令的目光再度看向了程小九。他发现程小九的士气不高,笑了笑,压低了声问道:“程教头,你的伤要紧么?若是撑不住也不要勉强,流贼的确没有攻城,你随时可以回去上药!”
“谢,谢县令大人关爱。”程小九先是楞了一下,然后非常感激地回答,“我的伤不妨事,愿和大人一道杀贼!”
“那好,本县就委任你为这支乡勇的行军长史。所有谋划,皆可以不顾虑的提出来,只要有道理,本县一定采纳!”
“程某决不敢辜负大人的信任!”在一片羡慕与嫉妒交织的目光中,程小九躬身施礼。他发觉林县令对自己的欣赏和关爱又回来了,似乎比以前还要多了一些。但现在这份知遇之情却让他感到心头有些沉甸甸的,再不复数日前那种纯粹的感动。
行军长史的职责是帮助主帅谋划军务,并且有权力在经过主帅许可的情况下,调动三团乡勇中的任何一团。这个临时官职比程小九先前所担任的练兵总教头和天枢旅旅率两个职位实际得多,也安全得多。换句话说,他现在可以指挥除了县令之外的任何人到城墙上去与流寇搏杀,而自己只需要端坐在后方轻摇羽扇,运筹帷幄。如果战事不利,他甚至可以与林县令一道提前撤离,而不用堵在木栅栏前为同僚和袍泽们断后。
但程小九却不敢站在后方指手画脚。他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一切都是自己血战张亮及替东主出谋划策所换回来的报酬。而为了回报这种知遇之恩,他只有付出更大的努力。只有付出了努力,证明了自己对得起这种恩典,他才能继续于衙门里占据一席之地。只有在衙门里占据一席之地,才能让每月五斗米三吊钱的待遇继续下去。也只有保住了这五斗米和三吊钱,才能让所有的梦想有个实现的希望!
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和伤口的火辣辣的疼痛,他爬上南城墙的残骸了解敌情。在目光落向城外的刹那,心里面立刻打了个突,所有杂七杂八的思绪于瞬间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