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小说]
姬朝宗走后,顾攸宁就上了两点一线的日子,每日除了回家就是去安国公府,从前门庭若市的姬家如今却是一副门可罗雀的模样,安国公还在诏狱,长公主也还在禁足,姬二爷在朝备受冷落,至于姬朝宗……离京一月,还未归。
观朝,自从太子走后,陛下的身体越发不好就连脾气也越发糟糕了,但凡有替太子说话者不是被训斥就是被贬,一切小事务更是都交给了祁王。
京城里的人都在说天要变了。
……
顾攸宁走下马车的时候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点太阳的影子都瞧不见,好似自从姬朝宗离开的那天起,这京城就也没升起太阳,整日一副阴沉沉的模样。
她身上还披着斗篷。
二月的天,都了立春,理应是乍暖还寒之际,可如今桃花虽然已经冒了花骨朵,柳条也早就抽了新芽,天却还是那么冷,那风在人的身上就跟冬日里的冰刀似的,刮得人脸生疼。
门前小厮见她,忙迎了,恭敬喊:“郡主。”
“嗯。”
顾攸宁收回视线,朝人点头一笑。
她生得好看,五官艳,眉眼却温柔,那小厮看着她这幅笑颜不免臊得红了脸,一边挠头,一边请人进去,她得次数多了,长公主也向底下人发话,说是“永乐郡主若,不必通传”,因此每回,小厮都是直接请人进去。
起初的时候还要替人引路,如今倒是连路都不用领了。
顾攸宁抬步走了进去,路上碰到的丫鬟、婆子都对她十分恭敬,走出外院,步入月门就看到姬云狂兄妹,两人正从姬老夫人的荣寿堂出,们如今还在鹿鸣书院上学,前阵子因为家里出事,老夫人身体又不好就没去书院,如今老夫人身体逐渐康复了,自然不准们留在家。
看到顾攸宁,姬云狂没掩饰脸上的笑容,仗着身边没有外人,直接扬着笑脸喊了一声“嫂嫂”。
不是第一次听人这样喊了,可顾攸宁不免还是有些红脸,朝两人点了头,然后和姬云狂小声说:“七少爷别这样喊。”
姬云狂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有什么系,反正你肯定是要嫁给六哥的。”见她脸红得厉害,怕她真的羞恼,回头和六哥说上一声,免不了要被六哥揍,又轻咳一声,给自己辩解起,“也没在外人面前喊,这里就们几个人,没事的,小嫂嫂。”
顾攸宁面露无奈,却也没说。
姬云狂便又笑起,“嫂嫂今晚留下吃饭吗?你上次做的炸响铃好好吃,今天还想吃。”
顾攸宁笑:“你若喜欢,回头炸一些给你留着。”却也没说自己留下吃饭的话,她如今虽然出入姬家无人阻拦,但她看得出,老夫人对她仍旧有成见。
她留在这就是尽自己能,在姬朝宗不在家的时候,替照看们,自然不惹人生气,以每日到夜里,姬家人聚在一用膳的时候,她都主动提出离开。
姬云狂似乎也想到了,挠了挠头,想说几句宽慰的话,身边的少女却已经冷着脸,沉声:“还去不去上学了?”
说完也没搭理两人,径直往外走去。
“哎!姬无双,你啊!”姬云狂高喊一声也没能把人喊住,只好回头和顾攸宁说:“嫂嫂别生气,她就是这么个臭脾气,六哥回让好好收拾她……”边说边倒退着往外走,“外边风,嫂嫂快进去吧,母亲和伯母都在祖母那。”
顾攸宁还在宣化的时候就清楚自己面临什么状况了,自然不生姬无双的气。
其现状比她想象的已经好很多了,至少除了老夫人和姬无双,姬家其余人已经没生她的气,至于老夫人和姬无双,就算她们不理她,但也从没在言语上指责她,更不用说给她难堪了。
她害姬朝宗变成那副样子,如今这样,她已经很满足了,笑着朝姬云狂点了点头,温声说,“好,你们快去上学吧。”又叮嘱,“好好走路,别摔着。”
“哎!”
少年笑着应了一声,朝她挥了挥手,然后就快步去追姬无双了。
目送着两人离开,顾攸宁这才继续往荣寿堂走。而门外,姬云狂终于气喘吁吁追上了姬无双,两人都是骑马上学,这姬无双已经在马上了,也连忙翻身上马,看着身边还冷着脸的少女奇怪:“你干嘛呀?早上嫂嫂没的时候,你拉着故意拖延时,现在人了,你又露出这幅模样。”
姬无双色微变,回头看。
“干嘛?又没说错。”姬云狂小就没怕谁,这也不怕她生气,笑嘻嘻凑去,“还不知你?上次嫂嫂在外头帮了你,你虽然面上没表示,其私下一直想感谢她吧。”
边说,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仰着头,十分了然的说:“好啦好啦,白的,你就是不好意思,不嫂嫂以后总要嫁进咱们家的,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吧,要是六哥回知你这样对嫂嫂,小心削你。”
“你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蠢货。”姬无双毫不留情地拍开的手,剜了一眼,然后二话不说直接握着缰绳策马离开。
“哎,你呀!”姬云狂在身后气喊。
……
荣寿堂。
萧雅和冯听荷都已经了,看到顾攸宁,冯听荷朝她点了点头,起身和萧雅说,“进去看看母亲醒了没。”
“嗯。”萧雅点了点头,人走后又看向顾攸宁,朝她温和一笑,“怎么这么早?”她近消瘦了不少,本合身的衣裳如今穿在身上显得有些宽松了,儿子、夫君都不在身边,纵使是一向威名在外的长公主也不免着急担忧,这些日子她夜不能寐、茶饭不思,全靠顾攸宁陪着才肯吃用一些。
“昨儿夜里做了些山楂糕,已经让人送去厨房了,回头给您和老夫人开开胃。”顾攸宁抬手去扶她,又问,“老夫人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
萧雅笑:“也全靠你做的那些小菜。”
其老人家也没什么病,就是忧虑重又不肯吃饭,如今肯吃饭了,气血恢复了,自然也就不用一直缠绵病榻了。
顾攸宁笑笑,也不揽这个功,见冯听荷出说是“还未醒”,便和萧雅说:“那陪您去吃早膳?”
萧雅其没什么胃,不看着身边少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便舍不得拒绝,只好点头应了好……三个人便一去外头用膳。
到夜里。
姬云狂和姬无双放学回,天色已经晚了。
姬鸿早派人传话,说是还有公务要处理,得晚些时候才回,让们不必。
这晚膳已经布好,姬家人不算多,一向都是在一用膳的,顾攸宁陪着萧雅布完晚膳,见到姬老夫人被姬无双扶着走出,怕她看到自己不高兴,便像从前似的提出了告辞。
萧雅皱了皱眉,看了眼端坐在主位上不说话的姬老夫人,刚想劝说,却听姬无双开了,“祖母,外面天都黑了,她回家也是一个人,不如今晚就让她留下和们一吃吧。”
姬无双平日见到顾攸宁总是冷着一张脸,如今主动帮她说话,不仅萧雅人面露惊讶,就连姬老夫人也停下捻动佛珠的手,抬了眼帘看她一眼。
姬无双被众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尤其是顾攸宁的目光更是让她脸颊泛红。
忍不住用力踩了一脚身边的姬云狂,没好气的想着,平日嫂嫂长嫂嫂短的,现在倒跟个傻子似的,连句帮腔的话都不说了。
她这一脚踩得极其用力,姬云狂痛得当即就站了起。
呆滞的众人也终于被的动静吸引去,见姬云狂龇牙咧嘴的,冯听荷蹙眉:“怎么了?”
要搁在从前,姬云狂早就和姬无双起了,可今天,磕磕巴巴说了句“没事”,然后也和姬老夫人说:“祖母,你就让顾姐姐留下吧,现在都这么晚了,她回到家吃上热饭都不知什么时候了。”
一向是最撒娇的,这直接走去抱着姬老夫人的胳膊轻晃起,一副她若是不同意就不松手的模样。
姬老夫人被们这么一弄,本板着的脸也松泛一些。
“好了好了,晃得头都疼了。”没好气地拍了下姬云狂的胳膊,人笑嘻嘻松开后,也没看顾攸宁,只和身后的琼香淡淡发话,“加双筷子。”
琼香笑着应了一声“是”,顾攸宁却还是一脸呆怔的模样,被萧雅笑拉着坐下才回。
看着主位上的姬老夫人,她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冷淡模样,暖色灯火并未让她变得温和亲近一些,可顾攸宁的心里却满满涨涨的,像是被放了满满的一桶水,她的眼眶有点酸,想哭,不是因为难,而是因为终于得到认可而产生的巨满足感。
虽然她一直都和自己说,没事的,就算她不喜欢自己也不要紧。
可怎么不要紧呢?她是姬朝宗的祖母,是从小看着长最最疼爱的祖母,她要是想跟姬朝宗在一起,自然希望能得到们有人的认可。
她知离老夫人真正认可她接受她,可能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可有什么要紧呢?
时还长,有变化总是好的。
琼香笑着递给她一双筷子,顾攸宁在萧雅人的注视下接,姬老夫人没看她,只是她接后才开,“吃饭吧。”
这天夜里。
顾攸宁第一次用完晚膳才离开。
她告辞的时候,已经快亥时了,姬云狂要送她回家,顾攸宁笑着拒绝了,她自己带着护卫,不必劳烦旁人护送,而且夜黑天凉,又是骑马,一一回难免冻着……笑着和人告别,顾攸宁登上马车。
可马车还没至国公府就被人拦了下。
“永乐郡主。”马车外头传一温润的男人嗓音。
这声音听着熟悉,顾攸宁掀起车帘往外头看,瞧见穿着绯色圆领官袍的许安清坐在马车里,身后是暖色灯火,而眉眼含笑,这正望着她。
离京一年,京变化不少,而许家亦或是许安清的变化最是显,许安清如今掌管诏狱,还进了内阁,在如今的朝堂算是如日天。
她还听说跟祁王走得很近。
人各有志,顾攸宁也不以此评判什么,不既然选择的是祁王,那么注定们日后做不成朋友了,想到在宁阳的时候,哥哥还问起许安清,顾攸宁抿了抿唇,喊人,“许人。”语调温和却生疏。
许安清也不介意,仍笑着问:“郡主刚从姬家出?”
顾攸宁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看着人淡淡:“夜深了,还要回府,许人。”说着便径直拉下了车帘,马车继续前,这次许安清并未喊住她。
近侍见马车远去,低声和许安清说:“主子,夜深了。”
“嗯。”许安清却依旧握着车帘不曾落下,看着顾攸宁离开的马车,闲闲问:“祁王派出去的人回了?”
“是。”
近侍答:“估计这祁王就应该得到信了。”
许安清笑问:“你信吗?”
“这……”
近侍面色犹豫,“祁王派出去这么多人,应该不无功而返。”
“是吗?”
许安清抬头望了一下天,无星无月,一片漆黑,笑:“可却不信。”长指卷着车帘,看着小漆黑幽深,“姬朝宗要是就这样死了,那就太没意思了。”
“那您可要告知祁王?”
“嗯?”许安清侧眸,“为何?”
近侍一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朝堂里的人谁不知主子是祁王的人?就连今晚,们也是刚从祁王府出……许安清看着讷讷的表情又笑了起,松开手,车帘落下,而斜靠着马车说:“若祁王还有一点清醒,就应该想方设法去调查清楚。”
“若好喜功,一点胜利就冲昏头脑,这样的人,又何必效忠?”
不想到这阵子那个男人的表现,恐怕早就被如今的胜利冲昏了头脑,长指轻叩茶几,许安清垂眸思索一,良久才开,“好了,回家吧。”
……
祁王府。
萧成则收到信的时候刚要入睡,听说派出去的人回了,立刻从床上跳了起,衣服都顾不得穿,随便披了一件外衣就跑了出去。
“殿下。”
站在院子里的黑衣人看到出立马要向礼,却被萧成则拦住了。
“怎么样?”萧成则脸上的表情十分急迫。
“属下人幸不辱命,在凉州内诛杀萧成君人!”黑衣人把当日萧成君一人步入凉州之际,们利用“山崩”致使萧成君人身亡的事说了一通,又:“后属下人下去查看,们都被压在岩石之下,属下吩咐其余兄弟留在凉州静观其变,应该用不了多久,京城这边就能得到消息了。”
“好好好!”
萧成则连着喊三声,激动地在院子里踱起步。
萧成君,姬朝宗……这世上对有威胁的人如今都已经死了,夙愿得偿,萧成则也无法保持从前的冷静缜密,脸上的表情十分狂热,就好似想要的一切都已经在面前了。
这阵子得是真的快活。
也不需要掩藏自己的野心,也无人可以和抗争,即使朝堂上还有不少人站在萧成君那边,可那又如何?如今萧成君已经死了,至于那个谓的九弟,乳臭未干的小儿,拿什么与争!
现在就只剩宫里那个老头子了,只要死了,这个天下就是的了!
勉强压抑着心里的激动,萧成则回头看向黑衣人,勉励:“这件差事,你们做的很好,本王登上那个位置,必定不忘记你们今日的功劳!”又放柔语气,“今日天色已晚,你奔波一路也累了,下去好好歇息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