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文回头,看见是刘权颇为恭敬地朝人拱了拱手,“刘先生。”
刘权难得朝人和颜悦色,“我不过是个幕僚,顾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先生虽是幕僚,却也是我前辈,理应受我一拜。”顾修文仍是很恭敬模样。
“哦?”
刘权想了下,“我记得你是今年新科状元?”见人点头,便笑,“是个不错,王爷平虽严厉,对自亲信却很是不错,你父亲有功在先,后等王爷坐上那个位置,你家好还长着。”
顾修文一听这话,果然眉开眼笑,却还是朝人拱手,“王爷最信任先生,后还要请先生加美言。”
刘权笑笑,未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肩膀先行离开。
这之后,顾修文虽然还是没法像刘权等人接近萧成献,却得了刘权青眼,偶尔刘权做事时候还会带着他,就这样,大半个月后,经进入十月。
天气不似先前那般舒爽,而是带了一些渗人冷。
好在大军经抵达京城附近。
萧成献打算先领一支精兵发,武谓和其余大军殿后,若京城人不战而降自然最好,若不肯,等他大军跟上,自然不怕他们不开门……刘权一是跟在萧成献左右,这次也是如此。
可他和武谓积怨久,又知晓这人有战前酗酒习惯,临走前便嘱咐顾修文让人看紧一些。
经了这么一段时,刘权对顾修文彻底没了怀疑。
顾修文自然应是,还颇为恭敬地喊人“老师”。
刘权满意地拍了拍他肩膀,温声,“等回到京城,我就让王爷先放了你家人。”而后也不再言,径直翻身上马跟着萧成献先行离开。
这天夜里。
大军驻扎之后,便有人提议喝酒驱寒。
武谓虽然不服任人,萧成献话却是不敢不听,先前萧成献离开之际地嘱咐过他,让他注意点……如今他虽然心动,却还是犹豫更甚。
顾修文便在这个时候上前,“将军,刘先生走前地嘱咐我要看着将军,不让将军饮酒。”
他语气恭敬,可说来那番话却立时让武谓沉了脸。
武谓本就不喜刘权,觉得那人一点本事都没有,偏王爷就是信他,知晓顾修文如今得刘权看重,还有了师徒情谊,自然对他一样不喜,刚要发话,他副将徐丛便沉脸骂:“你是什么东西,居然还敢管起我们将军事了!”
武谓难看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偏身边另一个被他刚刚提携起来不久副将明庆却压着嗓音劝:“将军,我看这位顾大人说也不错,我们马上就要上京了,以后有是机会喝酒,必……”
话还没说完,就被徐丛啐:“就你最孬,要不是上回你救了将军,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在这平起平坐!”
“将军,刘权也就算了,现在这么一个东西也敢管到我们头上,要以后真进了京,哪还有我们兄弟说话份?凭什么我们上战杀敌,辛苦奔波,还要被这些文人压在头上?!”
文臣武将本就积怨久。
武谓本来还有些犹豫,此时却也沉了脸,“去,拿酒!今天兄弟们都喝两大碗,明天随本将一起杀到京城,让京城那群孬看看我们厉害!”
“好!”
明庆见劝说无功便拧了眉,可徐丛却不愿放过他,仍沉着脸吩咐:“你去给将军备酒。”
“这……”
其余官职稍低下有些犹豫,见武谓没有声也就收回了提起脚步,明庆也知自先前那番话惹了武谓不喜,倒也没说什么,起身去安排了……
明庆并未让旁人跟随,而是自一个人去了后边营帐。
刚到那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余光朝身后看去,待瞧见顾修文身影便朝人拱手,“顾大人。”
顾修文忙回礼,“明护卫。”
又压着嗓音人,“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明庆笑:“放心,都准备好了。”他此时一改先前唯唯诺诺模样,扯唇嗤:“一杯酒下肚就让他们明天爬不起来,这里结束后,我就让人去给大人报信,这里就有劳顾大人看着了。”
顾修文自然没有说不好理。
这位明庆便是姬朝宗早前派过来人,原本是想让人接近宁王打探三年前事,没想到后来了这样事,索性便让人留下和顾修文互相照应。
等到明庆喊人把加了料酒搬走,顾修文估量了一下时间也准备离开了,刚刚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动静。
他心下一紧,手先往袖里探,握着一把匕首低声喝:“谁!”瞧见从黑夜里走来宣成,他心下稍松,喊人,“宣叔。”又,“你怎么在这?”
见宣成脸色不好,也猜到他是知了。
果然——
宣成下一番话便是,“少爷,你……”
“回去再说。”顾修文开。
等回到营帐,他倒了两盏茶,一盏递给宣成,一盏握在自手中,喝了一才和人说,“你猜得没错,我确是假意投诚宁王,为得就是断了他后路,让他没法攻打京城。”
宣成皱眉,“少爷……”
“宣叔。”
顾修文打断他话,“难你以为等宁王登基之后,我们真会有好过吗?这样谋逆犯上,为了一私利陷害旁人人,等他上位,不光是我们,只怕就连大周百姓也没有什么好过。”
见眼前男人抿紧嘴唇又放缓声音,“我经和姬朝宗说了,若事成之后,他会奏请圣上留顾家其余人一条性命。”
“宣叔,我们不一错再错了。”
当初就是因为他软弱和私心,害大伯大哥葬身宁阳,如今岂再坐视不管?
“那您呢?”宣成听他话中意,不由皱眉。
“我……”
顾修文哑然,却也只是很短暂功夫便又笑了,“我,自然等着属于我审判。”不等宣成再说,他抚了抚袖,站了起来,帐中角灯明亮,他就这样负手站着,又过了一会,他开,“走吧。”
……
而此时京城。
九里巷民宅中,姬朝宗、顾攸宁还有京景明、傅望月分坐在椅上,此时早过时,屋中烛火燃了一晚上不甚明亮,早前李嬷嬷和半夏准备糕点夜宵没动少,茶也经凉了。
外头更夫敲着梆。
顾攸宁听到那声音倒是回过神,她坐了一晚上,手脚都有些发麻,这会想倒一盏茶驱驱寒,手碰到茶壁才发现冰凉一片,“我去让人换壶茶。”
说着就要起来。
可还没起身就一个趔趄,姬朝宗忙扶住她胳膊,“没事吧?”
傅望月也担忧地看着她。
顾攸宁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事。”
姬朝宗却不肯再让她自行去,只喊人进来换水,等到半夏重新替他们换好热茶,杜仲便进来了,众人一瞧见他身影,神情倒是都变得严肃起来。
杜仲也未耽搁,朝姬朝宗拱手:“大人,成了。”
……
两刻钟后。
京景明经上马。
顾攸宁替姬朝宗系着披风,抿着红唇,没有说话。
知她心里在担心什么,姬朝宗柔声安抚:“别怕,宁王大军经被拿下了,就他手里那五千精兵翻不起什么水花……”他说着,抬手覆在她头上,很轻柔力,“等明天天亮,一切就都该结束了。”
说完看着她抬起眼帘。
今夜月色分明,她那双凤眸在月色照映下更为清亮,姬朝宗看她眼中担忧,俯身在她额头映下一吻,“乖,我们走后,你回去睡一觉,等事情结束,我就让人给你报信。”
又看傅望月,“这里就交给你了。”
傅望月颌首,“放心。”
外头人都在等着姬朝宗,顾攸宁也没耽搁他时间,只是替人系好披风便收回手,哑着声音嘱咐,“小心些,别事。”
姬朝宗点头,也没再说,转身往外走去,他翻身上马时候,脸上表情便不复面对顾攸宁时柔情,而是变得十分严肃。
簌簌寒风中,他身上墨色披风被风轻轻拍打着,而他手握缰绳,看着那沉沉黑夜,冷声,“走吧。”
“是!”
等到瞧不见他们一行人身影了,傅望月握住顾攸宁手,“走吧,我陪你进去等。”
……
天刚刚亮时候。
萧成献就带着他那五千精兵到了城门下。
姬朝宗和京景明以及兵尚书邓毅等人都站在城门上,看着这些老熟人,萧成献颇为嚣张地笑:“本王听说表哥下了好大一个套就等着本王往里头钻,如今本王按时来了,不知表哥打算怎么处置我?”
姬朝宗和萧成献同年生,月份却要比他大。
这会听人这般言语,姬朝宗脸色也没什么变化,只是低眉看着城墙下萧成献,淡淡说:“你谋害大臣在前,忤逆犯上在后,萧成献,你真准备好接受属于你一切了吗?”
萧成献一听这话就皱了眉,他一不喜欢姬朝宗……他那么兄弟,他都不怕,唯独对姬朝宗,他每每见到都有几分不安。
这会握着缰绳手一紧。
想到自如今都领着大军兵临城下了,又有什么好畏惧?等开了这座城门,姬朝宗又如,姬家又如?不还是得对他俯首称臣,便连他那个父皇都得看他脸色。“笑话,本王千里迢迢到这,自然早就准备好了。”
“你们若识相就早些打开这座城门,免得回头血流成河不好看,等本王后登基,自会对你们论功行赏。”
刚刚说完却见城墙上男人扯唇轻笑。
即使听不见那一声笑,可萧成献还是敏地察觉到了他讥嘲,脸色一僵,他声音也冷了下去,“姬朝宗,你别不识好歹。”
不识好歹姬大人仍笑:“萧成献,你回头看。”
什么?
萧成献皱了皱眉,刘权倒是比他早先看过去,待看到身后擎僵策马过来男人时,他脸色一下就变了,“武……”
马蹄声越来越近。
萧成献也经回过头了,他看到不远处一匹烈马上,明庆高坐马背,手里握着武谓头颅,那底下还流着鲜血,而身后姬朝宗声音如鬼魅,“现在,你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