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姬朝宗说道:“回头你找个时间给人把帖子送过去。”
说完未到姬朝宗的回音,姬老夫人不由朝人看去,见他神色微怔,又喊他一声,等他涣散的目光重聚拢才又问道:“在想么?”
“……没。”
姬朝宗着摇头,“祖母刚说么?”人语气嗔怪地重复一遍,他着应是,神色看似无碍,只有低头喝茶的时候,握着茶盏的手指才又收紧一些。
是啊。
顾家出事的时候,她才三,三岁知道么?自己还是么都不懂的年纪,偏偏还要去照料人……
又想起当初在大理寺的大牢,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姬朝宗微垂眼眸,若是那个时候就帮那个丫头,是不是她就不会受这些年的苦?
可这世上,哪有么如果?
他从来不是么好人,如果不是如今的顾攸宁吸引他,他绝不会费尽心思做这些事,只是心中终究还是有几分感慨和心疼的。
感慨她的经历,心疼她的过去,这一份情绪让他现在就有些忍不住想回去抱一抱她。
……
陪祖母说完话。
姬朝宗便陪着母亲回屋,母子两人说一路的话,等把人送到准备离开的时候,父亲身边的厮却过来传话,说是“国公爷有事找您”。
“大晚上的,怎么还喊你去书房?”
萧雅坐在贵妃榻上,皱着眉,看起来一副不大满的样子,“我早就和他说,把公事弄到家里来,他就是不。”
姬朝宗心中大约猜到一些,这会便着和人说话,“您先歇息,我去看看。”
萧雅虽然不高兴,但不会真的拦着他们父子说话,点点头,想起一事又问他,“你今天又要出去?”
本来这样的日子,姬朝宗怎么说是该留在家里的,他的母亲可不是么都不懂的妇人,她有手段有心计,当初舅舅被叛贼所困,是她拿着外祖父的圣旨和玉玺赶到舅舅那边,助他脱困。
他这些谎言能瞒多久?
他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不想让顾攸宁被发现,他今日留在家里是最好的。
可先祖母和母亲说起顾攸宁,他现在满脑子就是顾攸宁,羸弱可怜的顾攸宁,孤苦无依的顾攸宁,他想回去好好抱抱她……此这会即使迎着母亲稍显锐利的目光还是点头,说谎都不打草稿,“最近有几件棘手的案子,儿子今天忘记把公文带过来,还得回去一趟。”
他说得分坦然,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可萧雅却总觉得不对劲,偏偏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挥手让他退下,“明天记得让人把福福带回来,你一个大男人估计不会好好照顾,正好你祖母这些日子念着它,便送到她那待一段时日。”
姬朝宗点点头,同人告辞后便独自一人去书房。
看着他离开,萧雅没收回视线,就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好一会才开口说道:“你觉不觉得,这子最近很不对劲?”
栖霞正在一旁给她倒茶,闻言道:“奴婢瞧着倒是挺好的,没有不对劲的地方,而且世子长大,有些秘密是正常的。”见她柳眉微拧,又道:“您若真不放心便把杜仲喊来问问,或是派人跟着世子看看?”
“算。”
萧雅虽然觉得不对劲,但不会用这样的法子去窥探自己儿子的隐私,况……“你还当他是时候那会呢?我现在要派人跟着,估计这子回头就能把他们引到的地方去。”
她虽然说得无奈,但话语之间却带着一股子无法掩藏的骄傲,自己儿子能这么出色,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高兴的。
……
书房。
门并无其他人。
姬朝宗敲敲门,等里头传来醇厚的一声“进来”便推门进去,屋中满室烛火照得屋内恍如昼,而他看着站在书桌后写字的中年男子,喊人,“父亲。”
“嗯。”
姬衡没抬头,只道:“过来看看这幅字写得怎么样。”
姬朝宗应声过去,站在姬衡身边看着纸上两字“清明”,突然偏头,朝身边人扬唇道:“父亲是想让我看字,还是想同我说话?”
姬衡瞥他一眼,看着烛火下,这张与他颇相像的脸,半晌撂下手中毛笔,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说道:“我说你和嘉言私下在查顾廷轩的案子?”
姬朝宗本来没想过瞒他,这会自然点头应“是”。
“这案子过去这么多年,你怎么突然想重翻案?”
“案子是过去,可父亲信那个结果吗?”姬朝宗迎着姬衡的目光,他们相貌有七分相似,偏偏性格截然不同,姬衡沉稳持重,行事说话从来不曾踏错半步,而姬朝宗散漫倨傲,做么事都是一副漫不经心却又然于胸的样子。
“我知道父亲心中一直盼着这桩案子能重审理,旧人冤屈可以被洗清。”
当初顾大人和父亲分左右柱国,虽然顾大人一直驻守宣化,两人几乎没么往来,但他知道父亲心中是敬重那位顾大人的……当初顾家出事的时候,父亲私下出过不少力,可惜证据确凿,他纵使不信却没办法。
姬衡看着他,沉默许久,才道:“既然查就好好查。”
他只说这一句,旁的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但对姬朝宗而言足够,他着应一声“好”,有父亲这句话,他日后行事便再不必有所顾忌。
“父亲若没其他事,我便先告退。”
姬衡没说有事没事,只是看着他问:“你跟顾家那个丫头,是你强迫人家的?”
虽然早就知道父亲是个有手段的,但没想到他居然都已经查到顾攸宁身上,而且这是么话?么叫做他强迫人家?姬朝宗难得卡一下壳,半晌才脸色难堪,不满道:“您这话说得可真难。”
“难不成在您眼中,您儿子就是这样的人?”
见他微挑长眉,并未说话,姬朝宗心里更怄,好一会才分不高兴地吐出几个字,“……没强迫。”
姬衡知道他的脾性。
他这个儿子虽然算不上么好人,但不至于真的做出一些强迫人家的事,这会人这句倒没说么,点点头,“行,你去吧。”
正好他打算回屋。
“父亲。”
身后传来的男声让姬衡停下步子,回身看他,“么?”
姬朝宗在这满室烛火照映下,神色却不似从那般气风发,而是带一些少有的沉稳和认真,他看着姬衡,低声说道:“这事,您先和母亲说。”
姬衡似是有些诧异地挑下眉,半晌,才点点头,“知道。”
姬朝宗这才重展露颜。
眼见姬衡离开,他未作停留,径直往府外走去。
等他到九里巷的时候,早就过戌时,周遭门户都紧闭着,除顾攸宁的宅子还点着两盏灯笼,其余人家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杜仲上敲门,大概是一直候着,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扶风朝他问安。
姬朝宗问她:“顾攸宁呢?”
扶风低声答道:“夫人吃完晚饭便一直在等您,这会刚刚睡着,要属下去把她喊醒吗?”
姬朝宗摇摇头,一边往里头走,一边说道:“今天就留在这吧。”
半夏就在廊下候着,瞧见他过来刚要起身行礼却见人做个噤声的动作,她自然不敢违背他的思,眼睁睁看着他进屋子,又问扶风便去给人准备洗漱用的热水。
说是睡着。
但其实顾攸宁还是想等姬朝宗回来,所以身上穿着的衣裳还是出门的一身,没去床上躺着,而是靠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狐毯子,大概是这地方太,夜里又太冷,她睡得并不舒服,柳眉一直紧拧着。
姬朝宗把手中乌纱放到一旁,便弯腰把人抱起来。
刚想把人抱到床上去,让她能够躺得舒服一些,没想到才把人抱起来,怀中人就醒过来,她睁着一双凤眸,大概是刚刚醒来,识还有些不大清晰,是看有一会才哑声喊人,“姬朝宗?”
“嗯。”
姬朝宗没想到会把人吵醒,这会便低声哄人,“没事,你继续睡。”
“不是回澄园吗?”顾攸宁揉揉酸涩的眼睛,等识清醒一些,又说,“我不困,我们回去吧。”
“不回去,就在这,我陪着你。”姬朝宗说着便把人放到拔步床上,又替人掖被子,然后没离开就坐在床边看着她。
顾攸宁看着他这幅样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这会其实没那么瞌睡,不由出声问道:“是出么事吗?怎么这样看着我?”
姬朝宗却没把心里的那些话同她说,他的那些安慰、那些懊悔……放到现在,其实都是无用的东西,这世上的事不是说一句“过去”便真的就过去。
不是说一句“有我在”,那些曾经的痛苦便能抛之脑后。
他只能抚着她乌黑的长发,用尽量温柔的嗓音,喊她,“顾攸宁。”
“嗯?”
“过几日——”
他看着她说道:“你和我一起去参加祖母的寿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