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同时——
他也为他感到高兴。
能有这样一个人,喜她所喜,急她所急,因她情绪而产生喜怒哀乐,其实……也不一是件坏事。
毕竟如今他看起来才更像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人。
重新扬起嘴角笑了笑,京景明收回目光,提起步子往外走,走到外头的时候正好瞧见一个小吏拿着一道公文,面露犹豫之色,一副想进去又怕挨人训的样子。
“京大人。”小吏瞧见他忙拱手行礼。
“嗯。”
京景明看他一眼,“找姬朝宗?”
“……是。”小吏犹豫道:“属下有道公文需要姬大人批阅,但……”似乎觉得丢人,声音也低了下去,“属下已经去过三回了,大人都不满意。”
“去吧。”
迎着小吏诧异目光,京景明笑道:“这次,他一满意。”
他说完便自顾自往外走。
*
夜。
时日已至八月。
初秋夜,天黑得要比从前早,就连晚间的风也透了微凉,顾攸宁坐在廊下,手握着一串络子,思却不在这上头,目光更是时不时看向外头……似乎是在等人过来。
午间让扶风送了午膳过去,怕打扰姬朝宗处理公务,她没让人久留,也就不知道姬朝宗满不满意,那口气到底消了没。
半夏出来问她,“姑娘,嬷嬷问要不要给姬大人准备晚膳。”
顾攸宁闻言,手动作一顿,须臾才道:“……准备吧。”虽然她也不清楚那个男人会不会像早间说,过来接她。
“您跟他……”
半夏犹豫了一会,还是蹲在人身边,握着她的手,仰着头,小声问道:“吵架了吗?”
顾攸宁沉默了一瞬,半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义他们今天这桩事,说吵架应该也不算,毕竟吵架是两个人事,而她跟姬朝宗,完全是姬朝宗突然生了一场气,她至今都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单纯就是因为她不肯生孩子?
可她不生孩子,也是为他着想啊。
他现在还未成婚,要是以后碰到中意的女子,要娶她为妻,这个多出来的孩子算什么?
虽说姬家家大业大,也不在乎个庶子什么……但有这个必要吗?他日后想要孩子没有?何必留下这么一个不明来路孩子,而且他在外头名声一向很好,如今金屋藏娇已然让人诟病,若再来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岂不是更加让人议论纷纷?
顾攸宁从前很去想这事。
对她而言,除了赚钱照顾小满,便是洗清父兄冤屈,至于这男女之事……她是根本连想都懒得去想,其他人这个年纪总归是有一个希冀渴望对象。
比如顾婉、顾筠都爱慕过姬朝宗。
可她却连个希冀对象都没有,如今虽然和姬朝宗在一起了,两人也经历了许多,再亲密事也做过了……但她还是摸不透他脾性也不明白他生气点,从前理智冷静在面对这事时候好像都成了无用的东西。
她抬手揉了揉疲惫的眉,只觉头都疼了。
半夏看着她这幅样子也担忧不已,刚要说话,就听到外头传来敲门声,主仆两人听到这个声音,神色都怔了一下,是两下,顾攸宁才反应过来,她连忙放下手东西,站起来,边往外头走,边头也不回地说,“我去开门,去和嬷嬷说一声,让她加几个菜。”
“姑娘……”
半夏喊她,可顾攸宁已经提步过去了。
光影交织中,穿着红衣女子脚步很快,带着几急切,半夏看着她离身影,轻轻皱了皱眉,想起当初姑娘说的那些话,她心中是真担忧起来……若是真有一日,姑娘和姬大人不得不,姑娘真能像她从前说得那样,毫无牵挂离开吗?
门被打。
姬朝宗一身官袍站在外头。
周遭人家虽紧闭门户,不时却能听到随风传来的嬉笑声,而廊下灯笼轻晃,并不算明亮光透出姬朝宗面容,不似白日那般生气,是很平静面貌。
点漆般的凤眸,浓墨的长眉。
得天独厚鼻梁下是带着一粉色的薄唇。
他不仅拥有世人钦羡忌惮的身世,还有一张造物主偏爱的脸,无论什么样子都触人心弦……这会看着门后的女子,见她神色微怔,男人倒是率挑眉说了话,“怎么,看傻了?”
看着他如常的神色和语气,顾攸宁那颗悬挂了一日的倒是总算放了下来。
“我还以为……”
她握着手门栓,看着他,声音很轻,“不会来了。”
现在早就过了他散值的时辰,她先前是真以为他今日不会来了。
“我若不来,谁接你回家?”姬朝宗曲起手指弹了下她的脑门,见她吃痛捂住额头,才俯身看着她说道:“何况我答应过事,有哪件没做到?”
顾攸宁捂着额头想了想,还……真没有。
这个男人看着肆意不羁,处事说话也是一副漫不经心样子,但一旦允诺开口,便一会做到。
不等顾攸宁再说,姬朝宗从她手拿过门栓,抛给身后的杜仲,自顾自揽着她往头走,碰到她微凉指尖时才皱了眉,“手怎么那么凉?”
去碰她的脸,也是一片冰凉,不由沉了脸,“在外头等了久?扶风还有那个丫头呢?也不知道劝着?”
说完见她只知道看他,却不说话。
有无奈地拿手掐了下她的脸颊,不重力道只是让人回神,见她刚才还有涣散的双眸重新聚拢光芒,拧着眉道:“说话。”
顾攸宁看着他,说出来的话却与人询问的截然不,“姬朝宗,还在生我气吗?”
姬朝宗一愣,他倒是没想到顾攸宁竟然会对早间他情绪一直耿耿于怀,至今还没放下,看着她紧张神情,他下微动,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变得温和了许多,“不气了。”
“早上我也不是全气,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他重新牵着她的手往屋子走,宽厚手掌牢牢包着她的手,身子也侧偏着,正好替她挡住夜寒风,“我不该对这么凶,也不该同发火,我……”
他只是害怕。
怕她真把这事当做一场交易,怕他泥足深陷,她还能轻轻松松说走就走,更怕她日后真还会嫁给旁人,和其他人生儿育女。
握着她的手突然一紧,听人吃痛忙松开,一边揉着她的手指,一边低声说道:“我刚刚是去找谭大夫了,才会这么晚过来。”
顾攸宁一听这话,倒是连手上疼痛都顾不上了,停下步子,反握住他手,紧张道:“怎么了?”
姬朝宗看她这个反应,那一丝害怕和担忧倒是也变得烟消云散了,任她握着自己手,低眉说道:“我去问他要了几个不易怀孕法子,还问他要了一盒药。”
“避子汤伤身体,以后别再喝了。”
“以后……”
他看着她顿了顿,“我也会注意一。”
既然她现在不肯要孩子,也没事,再说现在这个时机也确实不合适,还是先解决她父亲事吧。
顾攸宁不知道他中所想,只是诧异他竟然这么快就想通了,虽然惊讶,但也没说什么……两人就站在廊下,彼此对视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灯笼打出来的光太过暧昧,她只觉得男人离她越来越近,而她竟然也忘记了躲开。
就在两人鼻尖都快相触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顾承瑞声音,他刚刚温习好书过来,嘴里还高声喊着,“阿姐,可以吃饭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顾攸宁回过神,看着近在咫尺男人,连忙松开姬朝宗手,退后一步,应了一声,“快了。”
她的声音急促,还透着一虚。
后知后觉想到之前动作,怕人生气,忙回头去看他。
姬朝宗倒是没看她,只是不动声色地理着身上衣裳,而后看着从不远处过来的顾承瑞,挑眉道:“小东西,要喊我什么?”
顾承瑞一听这个欠扁声音就知道是姬朝宗来了,本来还挺乖一个人,这会忍不住跟姬朝宗吵闹起来,很快,院子就布满了两人声音,顾攸宁看着这幅样子,松气之余,眉眼也忍不住舒展起来。
要进屋时候才听到姬朝宗趁顾承瑞不注意的时候,咬着她的耳朵,压着嗓音说了一句,“晚上再收拾你。”
顾攸宁一听这话,脸顿时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