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攸宁早在姬朝宗再次回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虽然内心还不习惯和人单独相处,但都到这一步了,倒也没必要再想这些……何况,开的门还给了她一点心理慰藉,让她不至一直处紧张之中。
她一想开。
这会见并未出声,也就认认真真看起桌上的画。
修缮古画并不一件容易的事,首先看这幅画用纸哪一种,再去看颜料哪几款,就连修画的水和药水都仔细斟酌,任何一个步骤错了都会影响这幅画的完善度。
而且这样名贵的画,世上统共也就一副,修画的人自然小心再小心。
这也为什么现在修画的人越越少。
不仅因为耗时,也因为怕出错,若在修画的途中毁了这幅画,不仅赔偿昂贵,名声也会就此受损。
顾攸宁倒不怕丢名,左右她也没什么名气。
可她怕赔钱。
仔细翻看了好几遍,确保不会再有什么题,她这敢手。
屋子里静悄悄的,两人一个看书,一个修画,倒难没争锋相,虽然们之间的争锋相多都单方面且碾压性的。
姬朝宗原本以为自己坐一会就受不了离开,一不喜欢在自己的私人领域有其人的痕迹,也不喜欢这样的闲暇时刻和别人在一起,可直到杜仲喊吃饭的时候,恍然发现竟然已经去好几个时辰了。
甚至先前还好眠了一场。
“主子?”杜仲以为没听到,轻轻喊了一声。
姬朝宗刚刚醒,眼神还有些不清明,等外头传一声,这清了清嗓子,“知道了,你先下去。”说着坐了起,余光去看桌子后面的顾攸宁,这张桌子和椅子都为量身定制的,顾攸宁而言,自然显有些吃力,不小丫头倒认真的很,站了一个早上了竟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已经沉浸到了另一个世界中。
长指轻叩手中书册,等着看她什么时候清醒。
可等了好一会功夫都没见她有什么反应,姬人不想等了,索性喊她,“顾攸宁。”
这次倒有反应了。
许因为先前每次姬朝宗喊她名字的时候都透着一股子不耐烦,顾攸宁姬朝宗喊她名字倒非常敏感,她手里还拿着镊子和板尺,两只袖子因为先前工作的缘故,都有些要掉下了,偏她手里都拿着东还不好放,连卷个袖子的机会都没有。
听到声音,她长睫微抬,眼中带着一些困惑,“怎么了?”
此时的顾攸宁一点都没有从前的清冷和警惕,就像一只误闯山林还迷路了的小狐狸,睁着圆鼓鼓的眼睛,带着与生俱的天真和疑惑,傻傻地看着入侵者。
姬朝宗长指一停。
半晌,反应自己竟然看着人错了神,不高兴地抿紧唇,拧眉道:“吃饭。”
说完就要把书丢下,起身往外走,余光未瞥见跟的少女,停下步子,倚在门上,不耐烦道:“还不走?”
“啊?”
顾攸宁先前没反应,这会听明白了,忙道:“不用了,我自己带了糕点,饿了我随便吃一些就好。”她想早些修完画就能早些还清姬朝宗的恩情,自然也就不用再和人见面了。
姬朝宗哪有不明白的?
被气乐了,本想甩袖离开,可看着她这具被风一吹就会倒的小身板,冷着脸停下步子,讥嘲道:“边修画边吃东,顾攸宁,你修画的还糟蹋画的?”
“我……”
到底谁糟蹋画啊?
顾攸宁想说自己会小心一些的,以前她也这么干,不看着姬朝宗冷冰冰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
修画也不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她可不想再被这位祖宗这样盯着了。
把手里的东小心放好,卷下袖子朝姬朝宗所在的方走,刚想开口,就见人不等她靠近就直接甩袖离开……顾攸宁这些年脾气被磨越越好了,有时候,她都觉自己好像都没什么脾气了。
反碰到顾昭、顾筠跟她斗嘴,她也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懒理会,被顾婉强占了救命之恩也只觉可笑。
可每次和姬朝宗相处,她的心里总能腾升起一把无名火,跟在人身后,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声“别生气,做完这件事就不会和人再见面了”,也不知说了多少遍,那股子火气逐渐消了。
“主子!”
杜仲刚走出门外,见姬朝宗停下步子,嘴里倒还说着,“还想着再去喊您一声,菜都快凉了。”说着,后知后觉发现跟在主子身后的顾攸宁,两人的距离不算多近但也不算多远,一个皱着眉一个低着头。
这幅画面不禁让想起公爷和长公主吵架的时候。
愣了愣,直到姬朝宗擦肩而的时候,冷声一句“看什么”,连忙收回视线,讷讷道:“没……什么。”
姬朝宗懒理,径直走进屋子。
顾攸宁倒朝点了点头,然后也跟着进了屋子。
原本以为奢靡成性的世子爷吃个饭都有不少人伺候,保不准还让人跳个舞奏个乐,没想到里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就连杜仲见们进去也没有留下伺候。
眼见姬朝宗已经坐到主位,顾攸宁脚步一顿,小半会走去,站在桌旁,小声道:“人,就我们俩吗?”
这里的女主人呢?
姬朝宗显然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怎么?你还想有人伺候你?”边说边掀起眼帘,看她一眼,嗤笑道:“你想的倒挺美的。”
完全没有这个想法的顾攸宁:“……”
行,
她闭嘴。
省再被人讥讽,顾攸宁这次连都不说,安安静静坐下后就开始吃起了饭,她规矩和仪态都很好,即使打小性子顽劣,但该学规矩的时候也从不曾偷懒,就连家里最为严苛的谭嬷嬷也没法在她身上摘出一丝错处。
不她的规矩和仪态经了这三年,总归带了一些谨慎和小心,仿佛怕做错什么,连吃饭都只敢拣面前的吃。
姬朝宗与她完全相反。
百年世家教出的规矩,并不比顾攸宁差了什么,只不同顾攸宁的小心谨慎,姬朝宗显洒脱许多,永远上挑的眼尾,只有在看人的时候下扫,仿佛天生就高人一等,其人皆蠢物一般。
可这样的却不会让人有一点不高兴。
就好像本该如此。
顾攸宁倒没有注意吃饭,她低着头慢慢吃着,心里倒想着先前姬朝宗说那番。
按照姬朝宗说那番,应该长公主的画被猫抓坏了,们会被赶出,可刚姬朝宗明明说这幅画让猫抓坏的……知道们母子关系一不错,她倒不觉姬朝宗特意这么做的。
那么只有可能姬朝宗知道长公主的画坏了,但不知道她的底细,所以特意弄坏了一张先让她试试水。
这倒也没什么。
只……
她一想到这个时间,那她究竟要跟姬朝宗相处多久啊?要每次见到都被人这样讥嘲一顿,顾攸宁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一天没忍住,直接和人吵起。
“顾攸宁。”
了……
就像魔咒一般,顾攸宁心神一凛,立刻抬了头,“怎么了?”
似乎有些诧异她反应这么,姬朝宗挑了挑眉,然后淡薄道:“你猫吗?”
“什么?”顾攸宁就算再聪慧,这会也猜不透这位祖宗什么意思了,不很快她就明白了,面前俊美无俦的男人看着她,嗤道:“你要不猫,能吃这么少?那只小蠢货都比你吃多。还你觉我姬家的饭菜不好吃?”
顾攸宁刚想解释自己本吃的就少,但看着男人这张脸,还选择了闭嘴。
短短半天的相处让她明白跟姬朝宗讲道理没有用的。
还闭嘴,
听的实际。
好在这一桌子也没她忌口的,她默不作声吃完一碗饭,比从前在家的时候饭量多了一倍,这实在撑不住了,放下碗筷,看着人为难道:“人,我吃好了。”
姬朝宗自顾自吃着,没搭理她。
顾攸宁等了一会,小声同人商量道:“那我先去?”
这回姬人终舍开口了,但也只很淡的一个“嗯”字,不顾攸宁而言,这已经足够了,她勉强敛着心底的高兴站起身,规规矩矩行了礼往外退,等走到外头加快步子。
她以为一切做小心,可其实早就落入姬朝宗的眼中。
刚还小心谨慎半句都不敢多说,离开了倒跟出笼的小鸟似的……原本还好好吃着饭的姬人顿时有些不滋味了。
放下碗筷的声音有些。
杜仲还以为怎么了,连忙走了进,“主子,怎么了?”
姬朝宗看一眼,连都懒说,起身往外走,听到杜仲询“主子,您还去顾小姐那吗?”这停下步子,冷声道:“我看起有这么闲吗?”
???
好端端的怎么发脾气了?
姬朝宗也懒理,径直往外走去,想到什么说了一句,“回头把我书房那套桌椅换了。”
“啊?”
杜仲一句“为什么”还没出,男人就已经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