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聘接过了酒杯,但是不知为何,可能是当事人的缘故,从沈清云和顺的态度里他感觉到了沈清云似乎有一丝敷衍之意。
“此子好像不认同我的说法,是他自认为没有取巧之心还是不认同我的说法还是此子对于做学问另有看法”
心头疑惑着,王朝聘接过了酒杯
斛筹交错再起,众人互敬,再加上卞东桑与王朝聘、胡成安的分别串桌,众生员间的互相串桌。
酒宴从清早居然一直持续到了未时二刻左右,而众生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卞东桑、王朝聘等是一事终了,心头轻松,因此一席酒宴终了,诸人竟然无一清醒者,即使沈清云也不例外,他虽然在酒席上以年幼不能饮推脱,有了浅尝即可的优待,但奈何浅尝的次数太多而卞东桑更是离谱,归去时已需要人搀扶。
而在下楼之时,王朝聘一转身,恰好看到沈清云正从楼梯下下来,这让他不由想起刚才之事,酒气之下,耿介的脾气发作,也是惜才之心,怕沈清云误入歧途,再加上年纪大的人多少有些絮嘴子,禁不住向沈清云问道:“沈家小子,老夫观你刚才对老夫的说法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但做学问且莫浮夸,不然悔之晚矣”
没想到王朝聘会突然来此一句沈清云不仅愣了一下,但是下一刻他就从王朝聘的叮嘱与语气中感觉到了真诚,一种长者对于后学末进的真诚
而在一瞬间,可能是酒气的作用,沈清云想到了王朝聘的结局以及明末一些赫赫有名的大学问家的结局,王夫之、方以智、黄宗羲、张溥、马士英、王宣等等等等
这让沈清云感到明末实际上并不缺人才,甚至可以说是人才济济,但这些人命运都不太好,这些人具体的结局沈清云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们要么在仓皇避兵时离世,要么避兵后隐世,要么出家。
总而言之铁蹄之下斯文扫地而此时经学的学问又有什么用
“彼待我以真,我怎可回之以伪”
想到这里,沈清云心绪稍微鼓荡,但他还是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压抑住了对这位赤诚老者直接倾诉的想法,一拱腰,委婉的说道:“多谢先生教诲,学生铭记于心。但学生更觉得选择做学问的方向比踏实的做学问更重要,先生以为然否”
做学问当然要先选好方向,比如王朝聘学问的主要方向就是春秋,他也成为春秋大家,并指导王夫之写出了春秋要义。但他说的是做学问的态度问题
因此闻言他不禁一愣,但随即就想道:“他怎么扯的远了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做学问选错了方向,还是认为学问只是敲门砖,不必深研,做官经天纬地才是大学问,”
醉意朦胧里王朝聘想到自己虽然满腹经纶,但岁月蹉跎,发白齿动,依然不过一学究,不仅有些茫然了。
而实际上王朝聘所想的学问依然没脱离经文的范畴
而在王朝聘茫然之际,沈清云已经长鞠一躬,转身而去心里话、心中事,他只能点到这里,他也不愿详谈。
而在此时太白楼外两侧的路上已经布满了小轿、驴、马,更有很多家丁、直掇穿束的人,他们也是等待的人,此时他们脸上也是喜气洋洋,毕竟进学是水涨船高的事,他们不再是某某童生的家厮或亲人,而是某某生员的家厮与亲人
“小七、小七。”“小七,这里”
沈清云刚刚出了太白楼,就听到了沈三儿与沈延易的声音。他循声一看,只见沈三儿与沈延易正在斜对侧一边招着手,一边向他迎来,他俩身边正是他家的驴车。
“二伯你怎么来了”碰面后沈清云拱手笑道。
“我心里急,三儿又不太会办事,所以我就来了,哈哈,小七真有你的,行,比你爹强多了”沈延易说话时眉眼带笑。jujiáy
其实沈清云这次中榜他确实要比上次沈延已还要高兴,原因实际上他自己已经说出来了比沈延已行,也就意味着沈清云能给他带来更大的荣耀与实惠
“二伯过奖了。”沈清云随意谦逊了一下,笑着走向了驴车。
“小七,忙完了”沈三儿急忙问道。
“暂时忙完了,三天后正式入学,再过来。”沈清云笑道。
“那,那现在咱就回家。”
沈三儿顿时神采奕奕起来,好像是他要衣锦还乡一样。
“嗯”
驴车上装着酒菜、各色果子、果脯,烟花炮竹、香烛之类的,几乎满满一车。“你过了县试,家里总要庆祝庆祝,这些也不知够不够”见沈清云看着这些东西,沈延易解释道。
“三叔费心了。”
驴铃叮当,走出县城时,远远望着秦淮河的无边碧水,沈清云突然间感觉心宇开阔,仿佛无穷碧水,尽入怀中
而在沈清云与沈延易、沈三儿回家的时候,沈朱氏早已焦虑不安,自中午的时候她就一会儿在门口望望,一会儿回屋里坐坐,一会儿让沈四儿上村头看看;一会儿和沈孙氏、沈李氏、李珠儿说着话,但总是心不在焉。
而其实这等待的焦虑也并非沈朱氏一人所有,而是几乎是所有人,沈光远、沈孙氏、沈李氏、沈四儿。
他们都明白沈清云过了县试的意义,这个年龄过了县试其前程之远大,远非沈延己可比给自家带来的好处自然更非沈延已可比
但是纵然焦虑,生活还得进行,中午以后,除了留下沈朱氏、李珠儿,其余的该割草的割草、该耕地的耕地,春耕已将开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