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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四章 黄河问题的最后一步(四)

维伦德里的理解,基本是正确的。

但北美的这根绞索,很特殊。拉动这根绞索的,其实是自耕农。

垦殖和狩猎、种植和采集的分歧,在450毫米等降水线下,以及在此时的农业技术和金属冶炼技术下,很快就会分出胜负。

新法兰西的豪强们,全是干毛皮生意的。

十三州的豪强,有土地投机商。但新法兰西的豪强,不可能出现土地投机商,因为新法兰西不是弗吉尼亚,不能种烟草也不能种面向欧洲的农产品。

维伦德里也算是清醒的。

但这种清醒,又是无意义的。

他知道,每一次扩大和新益州的酒类或者牲畜贸易,就是在出售绞死毛皮人参公司的绞索。

但他,以及全体股东,甚至王室,又不得不出售这根绞索。

每一次扩大酒类的贸易额,就意味着又可以为大顺提供数百、甚至上千的迁徙人口。

长远看,这很危险。

但短期看,甚至在十年内、二十年内看,每一个股东、王室、皮毛商人,都会为再度扩大的酒类谷物交易而欢欣鼓舞,每年的分红就越多。

翻译副官却又适时地插了一刀,道:“实际上,更多的人会加入这场迁徙的。你可能不能理解,他们对土地的热爱,以及对于有自己的一份耕地的渴望。”

“人越多,这里的迁徙就越容易、成本就越低。”

维伦德里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和翻译副官等几个人,继续往前,进到了王龙兄弟的合作社酒厂。

工场里,在浓厚的酒味儿和蒸腾的热气中忙碌的人,并没有人抬头去看看这些模样古怪的人。就像是京城禁教前的教堂街区,没有人会对这些模样古怪的鬼佬们震惊一样。

这里的人,已经见多了,也习惯了。

不管是来运送牛马的、买酒的,每年都会见上一波。

正在工场里忙碌的王龙,见到这几人,知道多半是来谈生意的,便迎了上去,略微询问了一番后,得知了对方的身份,便和翻译副官道:“你们来的正好。之前就听说你们要扩大酒类的贸易,这一次是定下来了吗”

这并不是什么商业机密,虽然大顺在这边的酒类贸易也是有管控的,但扩大经营产量这样的事,还是需要提前沟通的。

因为这里的情况,就是这么特殊。几乎是半计划制的,生产多了,压根卖不出去。

倒也不是说只有印第安人喝酒,比如金山、银山等矿区,那里的酒类消费数量更多。

可问题是,谁会来这里,翻越山口走崎岖的路,来运酒呢枫林湾的酒,沿海直接运到金山,可比这里便宜多了。

王龙等早就在琢磨着扩大生产了,包括通过收购当地自耕农的土豆来扩大产量。至于增产的资本,这几年扶植下的积攒,偿还了朝廷的扶植借贷后还有余钱,升级酒厂倒也足够。

维伦德里很自然地说明了这一次贸易扩大的事已经定了下来,然后便问道:“你也是从黄河那里迁徙来的吗”

这个问题,让王龙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半天,才笑道:“我们那之前是没有黄河的。但以后会有的。你要这么问,那也可以说,是从那里迁来的。”

“那么这些做工的,也都是从那里迁来的吧我可以询问一下他们吗你放心,我很清楚你们的政策,我并不是传教士。而且我有通行证。”维伦德里很门清儿地把大顺朝廷非常在意的事说清楚,传教士来这里可是大忌。

好在这几年欧洲的天主教出了点大事,西班牙、法国等,联合向教皇“逼宫”要么解散耶稣会等已经严重威胁到王权的组织、要么西班牙法兰西退出教廷。

即便说其实之前法国在北美的几次战争里,耶稣会也是出过力的。但用完就甩,法国的隶属于王权和政府的对外传教协会,接管了耶稣会的许多业务。

这对大顺来说,当然是好事。

因为教廷那群人,新法兰西的政权和他们无关,传教也完全不顾国家利益或者说,不顾法国的利益,而顾教皇国的利益。

包括大顺那边的扭曲基督教要求按照道士和尚等由礼政府度牒管理,其实也差毬不多,都是在试图完成政权对教权的掌控。

法国现在把传教业务收归为法兰西对外传教协会。

那么,耶稣还是国王、上帝还是国家,那就分的比较清楚了。

至少不会闲着没事非派人往大顺这边跑。传教,也是要讲政治的。

“密西西比河以西,不归耶和华管”,这是当初战争结束后和法国谈判的条约,维伦德里既是毛皮公司股东有切身利益,也有法国的政府官方军官身份,是以对此还是很小心的。

在征得了王龙等人的同意后,维伦德里给一群正在那休息的酒糟工人递了烟,询问道:“你们算是契约奴吗你们对这里的生活满意吗”

这事,倒也不好定义。

辩经,得先讲清楚什么是人、什么是奴。

但本质上,其实他们就是。

因为他们的迁徙费用,是这些雇佣者预付的。大顺在这边是有政府的,也是有暴力机关的。

既然有暴力机关,那么就得“尊重契约”。

换言之,这些人万一要是逃走了什么的,是要出动暴力机关给抓回来的。当然,抓人的法理,不是“逃奴法”之类的玩意儿。

而是,因为他们欠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抓回来不是因为你是奴,而是因为你欠雇主的钱。

所以,本质上他们就是契约奴。

但法理上,他们不是。

而是提前支付了雇佣费用的、签订了劳动契约的、此契约符合私有制法权的、被朝廷法律所认可且保护的合同下的、不可视作为奴隶而是人的长工。

这些雇工对这等到底算人还是算奴隶的名称,并不关注,也不甚在意。

倒是很乐意回答维伦德里的第二个问题。

大部分的回答,还是满意的。

整体上,劳动强度并不是太大,而且每个人的“价格”都比较高,毕竟运费在这摆着,是以雇主也不敢往死了用。

这和东海岸的那群爱尔兰人不同。

很多奴隶主会雇佣爱尔兰人做一些危险工作,因为爱尔兰人比黑奴便宜,且黑奴是个人财产。就像是自耕农养牛,也知道不能往死了用,死牛卖肉可不如活牛值钱,况且黑奴还不能卖成牛肉。

但问题是,那些爱尔兰人,是自己跑到北美的。奴隶主并未支付他们的船票。

大顺这边,每个雇工都是雇主出钱运来的,其实相较于自己跑来的爱尔兰人,仅在“价格”上,倒更似奴隶。

终究,成本还是太高。

横渡太平洋的船票、从枫林湾穿越山口的再迁徙,这可不是一笔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