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死了之,或许才是最好的解脱。
况且唯一的儿子都没了,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纵使有朝一日成功复国,给别人作嫁衣裳吗?
苏定方颔首,道:“既然如此,那就接受他们的投降吧……既然此前由你负责此事,那就善始善终,再度由你率领使团赶赴陀罗补罗城接受林邑之投降,监督他们完成条约。另外,我会将消息送去长安,为你请功。”
姜恪迟疑一下,躬身道:“末将遵命!”
面对堂内将校诸般不一之神情,他的心情也极为复杂。
既然和谈由他谈成,那么此番灭国之功便归属于他一人,这是何等荣耀?
可如此一来等同于窃据了水师上下所有人的功勋,毕竟大家可以分润的灭国之功没了,变成他姜恪一个人的功劳……
羡慕、极度、恨意,不一而足。
他不想要这个功劳,但是当这个功劳掉到头上,又岂能推掉?
他又不傻……
……
码头上,细雨之下,一群“勋二代”们扛着大包大包的粮食、军械,由木轨马车上卸下、搬入仓库之中。虽然武勋世家子弟自幼熟稔弓马、锻炼拳脚,加之年轻力壮身体素质都不差,但此等劳累活计却也令这些年轻人腰酸腿疼、叫苦不迭。
在码头上见到姜恪率领一队人马呼啸而来疾驰往公署,没一会儿的功夫负责监督他们干活儿的杨胄便被传唤前往公署议事,便纷纷打起精神,猜测其目的,议论纷纷。
“这厮不是跟随刘仁愿去攻打陀罗补罗城了吗,怎地回来了?该不会是吃了败仗吧?”
“虽然老子不愿见到他们伐师灭国、建功立业,可刘仁愿带那么多精锐部队去围剿区区一座城池,断然没有失败之可能。”
“那是陀罗补罗城已经被攻陷,林邑已经灭国了?”
“该不会那么快吧?”
诸人既不愿见到唐军失败,也不愿见到水师上下博取战功,一时间心情复杂。
待见到杨胄返回,便纷纷围拢上去,七嘴八舌的打听情况。
杨胄道:“刘仁愿大军抵达陀罗补罗城,林邑国已经恳请和谈、且达成条约,准备举国投降了。”
“啊?这林邑也太怂了吧?”
“亏得此前还向大唐叫嚣,居然未战先降!”
然后“二代”们醒悟过来,纷纷幸灾乐祸。
“既然尚未开战,岂不是全无功劳?”
“哈哈!苏定方将吾等惩罚于此搬卸物资,水师上下也无战功可取,简直大快人心!”
“老天有眼啊!”
“二代”们乐不可支,你苏定方不让我们去博取战功,你自己不也无功可拿?
公平!
杨胄无语,忍不住提醒道:“林邑之所以投降,是因为李谨行、李景仁长途奔袭攻陷雾温岭,又固守岭上军寨击溃林邑援军,更将林邑太子阵斩当场。”
“……”
“二代”们面色难看,李谨行与李景仁与他们一并抵达岘港,便立下如此大功?
杨胄冷笑一声,续道:“此番林邑投降条件非常优厚,而促成此次谈判的,便是姜恪。”
“啊?这……”
“二代”们欲哭无泪。
相比于李谨行、李景仁,姜恪更是刚刚加入水师,区区一个校尉而已却立下促成和谈之大功,这可是足以载入史册的!
还不得官升三级?
羡慕、嫉妒、恨呐!
*****
夜幕低垂,窗外雨水淅淅沥沥,黑暗吞噬堂内一切,诸葛地独自跪坐在地席之上,双眼盯着茶几上一个白瓷酒壶却又似全无焦距,犹如泥胎陶塑一般不言不语、一动不动。
人在绝境的时候似乎莫名其妙的激发出更多潜力,譬如思维更为敏捷、记忆更为清晰,诸多极为久远早已掩埋在尘埃之中的往事都能被一一翻出,忆古思今往事历历在目,更有一种全然不同之体悟、认知。
儿子死了、血嗣断了、国家亡了……
诸葛地迷惘。
前两日还意气风发,怎地忽然就到了这一步?
门外,可伦翁定轻手轻脚走进来,恭声道:“国主,唐军使者来了。”
他的目光也看向茶几上那个白瓷酒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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