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莲花灯亮起来了,事务所迎来了第一百二十位客人。
长袖拂纱,高髻束发,一位穿着粉蓝色古代服饰的长发男子走入事务所。男子腰间别着把银色长剑,但这剑看上去轻飘飘的。不像武器,反倒是像某种装饰品。
“执笔大人吗你好你好。”
男子客气地弯腰,用词和气质都不像是古代人。他握着那把轻飘飘的佩剑,左顾右盼地打量事务所,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请问我该如何称呼你”
“啊,啊大人。黎小漠,叫我黎小漠就好。”
“你看起来不像是古代人。”
“哦大人,我不是,我不是。我就是喜欢穿成这样。”
“spyer古装爱好者吗”
“诶诶诶大人也知道spy吗”
“地狱的信息也是与时俱进的。黎小漠,你今日找我有何事”
“就,我听说你这里提供心理咨询的服务”
“你想咨询些什么”
“就我死的,挺郁闷的吧。其实也不是说生前有多开心,有多想回到生前那种状态,其实倒也没有什么舍不舍得的。我的死和我活着的时候没什么大关系,死的我有些憋屈,有些莫名其妙,有些不清不楚。”
“你是什么死的呢”
黎小漠犹豫了,好像在思考些什么。
“被掐死的,机械性窒息。”
“谋杀吗那是要立案的。”
“但情况有些复杂,不能算是谋杀吧最多算是过失杀人但其实想想,我那样死了也可以”
“到底是什么情况”
“算了算了,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我没有回话,耐心地等他继续往下说。
“就玩那个,玩那个嘛。一不小心过头了,就被勒死了。”
“那个哦,你是说捆绑”
“差不多那种,不完全是捆绑,捆绑就是其中的一种”
“好的我知道了,怎么会被勒死的,没有安全词吗”
“大人你懂的好多”黎小漠的脸涨红了。
“地狱的信息是与时俱进的。”
“两个人都喝酒了么,喝多了。喝多了手下的力气就没准。再说之前玩过那么多次,也从来没有出过事情,大家都是老玩家了。谁知道这次一下子,我就过去了。
我过去的时候,自己都没知觉。我以为是自己喝断片了,喝出幻觉了。就看到自己飘在空中看见自己的身体倒在地上,谁知道那会儿已经是灵魂出窍了。”
“后来怎么到地狱中来的”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情,就不开心啊。在这种情况下玩死了,如果被什么新闻播出来,不就糗大了吗。这个时代一点隐私都没有,活着要被网暴,死了还是逃不过谩骂,真累。”
“你活着的时候被网暴了”
黎小漠呵呵笑了两声,整张脸瞬间变得冷漠起来。
“这事儿,在玩s的圈子里常见的很。长得好看要被暴,丑也要被暴。圈里互相暴,圈外又不理解这个文化,骂我们是卖国贼啊,整容妖精啊,常有的事情。
每次发个精修片,都是一场腥风血雨。我自己是尝试不去在意的,但是这事儿也没有很大办法完全不去在意。要处理那么多负面言论,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
“就算这样,还是继续做”
“继续做你是说继续玩s吗当然啊,这和网暴没什么关系,就是我自己喜欢。而且看到一些粉丝的支持和夸奖,我也是很高兴的。
有的时候我在想啊,互联网好像就是一个会把一切都放大的地方。大家的观点都变的好吵,掷地有声,撞在一起。这种形态的生存环境,本来就是充满暴力的。因为人类自古以来就是和暴力仅仅挂钩的,只是在这个看似和平的年代,把暴力全都发泄在了言语和思想上。
我觉得这种言语和思想的暴力更为可怕,因为造成的伤口是无形的,也就更难以痊愈。”
“你是几几年去世的”
“刚刚去世半年不到,怎么了”
“那的确,这几年互联网上的内容是越来越浮躁了,很多时候都看得让人焦虑心烦。”
“你们地狱官员真的知道很多诶”
“我们的信息与时俱进”
“这里真的是传说中的地狱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一直都以为地狱很嘈杂,很吵闹,很可怕现在倒觉得还好。甚至还没有互联网上的那群键盘侠来的吵闹。
鬼怪的骚扰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甚至有些都可以与其论理,而不是只会一味抬杠。
而且这里也不需要睡觉,也不需要吃饭。除了没有娱乐活动以外,好像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不用交房租,交社保,考虑赡养问题。不用担心爱恨情仇,因为根本没有恋爱对象。不用担心未来,因为根本就没有未来可言。
这难道就是最佳的摆烂之地吗”
“那你想一直呆在这里吗一直这样摆烂下去”
“一直摆烂的话,可能会有点无聊。不过刚刚在人间累的半死不活,又离开的莫名其妙,我可能真的需要躺平一下。”
“好呀,那你躺吧。躺完之后呢”
“对于要不要回人间这件事情,我是很犹豫的。”
“为什么”
“我是不开心的,一天到晚为了点钱把自己累的不行。
身上一堆病,又是焦虑又是躁郁,烦人的很。”
“那如果不回人间去,你打算去哪里呢”
“一定要有个去处吗”
“也不一定非得有个去处,但如果你哪里都不去的话,就是一直现在在这个状态,在地狱中躺平。”
“不知道诶,其实我挺想到处去看看的。去看看宇宙长什么样子,火星长什么样子,想做个孤魂就飘来飘去好了。”
“如果你觉得这样做舒服的话,就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