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那个把你带大的张奶奶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她是寿终正寝,临别时说骨灰要埋在扬州老宅那一颗梨树下,咱们很快就能回中原了。”
顾长安摇摇头,呆呆道:
“我再也不期待回家,我快死了啦。”
“说什么胡话。”秦木匠低声呵斥,背过头悄悄看了小洛阳一眼,老少一阵担忧。
上次下雪过后,长安头发更白了,白得难以形容,而精神也更疯疯癫癫,如今看桃花也最多清醒半炷香时间,且一天只清醒一次。
“你们怎么不信。”顾长安自言自语,他开始察觉自己生命力在流逝,早知道就不看雪了。
“你敢偷家”
血剑临空,顾长安跃下城头。
“等等,是多少人”秦木匠大声呼喊。
“一个。”顾长安头也没回。
“别急,可能是故乡人。”秦木匠让小洛阳搀扶自己走下阶梯,他最害怕长安疯狂屠戮中原来客。
就在此时。
“我是高朝恩的义子,奉皇帝之命而来。”
高忠贯渐渐靠近孤城,一脸颤抖地注视着红袍白发。
颤抖并非害怕,而是哀恸。
猩红的双眸,疯癫的姿态,雪白长发像世间最纯净的白色葬衣,红袍随时随刻都在滴落血液。
为了守住这块疆土,他把自己逼成这幅模样。
而我的到来
高忠贯不忍再想,自己看向跌跌撞撞跑来的一老一少。
“长安哥哥,看这”小洛阳猛地挥舞桃花枝。
“快说啊”秦木匠喘不过气来,用力催促来人。
孤零零一人,也绝对带不回城内的骨灰,说完就走吧。
高忠贯欲言又止,最终侧头看向遥远的天际,郑重道:
“请长安杀人。”
“是蛮夷吗”秦木匠笑出一口老黄牙,不以为意道:
“长安最擅长,多少蛮夷”
高忠贯沉默,深深对着孤城躬了一礼,轻声说:
“可能几万,可能十几万,又或许”
“你开玩笑嘞”秦木匠笑容瞬间凝固,突然觉得莫名的悲哀。
其实他们只想让安西骨灰回家,并不奢望荣耀,中原人能来他们欢迎,可绝对痛恨让长安送死的行为。
这算什么啊
“你滚,顾哥哥好不容易休息。”小洛阳绷着脸咒骂,甚至都想收起桃花枝。
“靠你了。”
高忠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随即转身迅速离开,路过疆土纛旗时,颤抖着手臂拔出纛旗,以毕生身法掠至远方。
轰
刹那,死气沉沉的红袍男子近乎暴走,浑身散发歇斯底里的疯癫,怒吼道:
“还我的家”
纛旗易主的瞬间,是在摧毁他灵魂深处最重要的东西。
血剑跟随,一路杀向太监。
“别追,长安,回来啊”秦木匠绝望地嘶喊了一声。
小洛阳瘫软在地,手心里的桃枝也坠在黄沙,他双眼湿润,看着血色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骗了长安哥哥,他骗哥哥送死。”小洛阳吼出哭腔。
“造孽造孽”秦木匠老泪纵横。
漫天黄沙里,高忠贯扛着纛旗快步奔走,驱动世间最卓越的身法,可后面的血色身影跟得很紧。
他终于知道这个男人拥有何等恐怖的意志,是什么信仰让一个人活在黑暗绝境里。
寸土不丢
若是神明敢取走疆土,顾长安甚至能一剑弑神。
“为了中原”
高忠贯声嘶力竭,双腿已然麻木,一夜之间奔袭一千二百里,那柄血剑靠得越来越近。
他终于看到篝火,看到狂躁的马蹄声。
“杀”
高忠贯用尽最后一丝力量,狂奔进戈壁滩的帐营中,一拳砸翻矗立在旁的黄金雕像。
“敌袭”
黄金骑士仓惶走出,一阵阵弓箭破空之声,各个骑士手持长戟砍向奄奄一息的太监。
高忠贯本就只是大宗师境界,何况连夜奔袭消耗了最后的内力,他趁机将纛旗绑在一匹骏马背上,在厮杀中目睹马匹朝极东方向驰骋。
轰
长戟洞穿他的腹部,对偷袭莫名其妙的黄金骑士厉声喝道:
“可愿投降”
“我乃天子之将,为国趋驰肝脑涂地,岂能降你等蛮夷”
在骑士包围中,高忠贯双拳冲杀过去,直到被一刀刀砍翻。
弥留之际,他蠕动嘴唇,似乎想说对不起,可最终殒命在戈壁滩。
“奇怪”
混乱的帐营恢复镇定,数百黄金骑士面面相觑,都觉得送死的行为非常荒诞。
直到
视线尽头,出现一道血色身影,随风漫舞的白发在黑夜十分醒目。
天地死寂。
呼吸缓慢。
空气凝滞。
一切动作都几乎窒息
他来了。
就像地狱之门洞开,一人踏入阳间,连晚风都是血腥的。
“疯子怎么会来”为首的将领肝胆欲碎,他突然看向遥远处奔袭的骏马,那面血旗太刺眼了。
“脱下脱下啊啊”他歇斯底里咆哮,指向骏马方向。
可麾下哪还敢逗留,疯子屠一千如屠猪狗,他们这点人不是塞牙缝么
发疯似驾马朝着东方撒腿逃命,绑着纛旗的骏马也跑入其中。
将领头晕目眩,可没来得及挪动脚步,血剑破空而来,剑气贯穿身躯。
“不是不是不是我抢的。”他临死前还在解释,磕磕巴巴道。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