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马车,就到这里吧”
马车里面,傅友德吩咐车夫停下。
傅让撩开马车的帘子看了一眼街景,等转过头来的时候却成了一张苦瓜脸,“爹,这里距离铁铉府上还有一段距离呢”
傅友德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他道:“怎么,你是来找面子耍威风的,还是负荆请罪的”
望着马车里那一小捆荆条,傅让就觉得肉疼无比,方才的男子汉气概顿时弱了三分,试探道:“爹,真要这样啊咱们登门道歉也就行了吧,用得着这么认真”
“既然来了就要做得实在,不痛不痒的怎么那别人长记性要怪就怪你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在这个关键时候惹是生非”
“那爹您轻轻打几下,意思到了就行了,可别下狠手呀”
“老子自然晓得还用你教快,把衣服脱了”
傅友德嫌他磨磨蹭蹭,立刻就上去把他的衣服给脱了呃,只是上衣
“扑通”一声,傅让从马车里栽了下来,直勾勾的摔在地上,顿时把身上沾了许多尘土,疼的他嗷嗷直叫。
“爹,这还没到地方呢,不着急不着急您先把我拉起来”
可是由于手脚都被绳子捆着,就算想站起来也非常艰难,只能不住的蠕动,没有几下衣服凌乱,头发散开,一副狼狈的模样。
傅友德蹲下了身子,脸上带着笑意道:“好儿子,好戏现在就开始了,咱们爷儿俩可得把这出戏给唱好喽,你就忍着点吧”
接下来街市上的百姓就会看到这一幕,一个被绳子捆绑的年轻人低着头走在前面,光溜溜的脊背上还有一捆荆条,嘴里还被绑着一团破布。
一個身着华贵的父亲走在他身旁,手里拿着一只拇指粗细的荆条,脸上带着老人家愁苦的表情,好像恨铁不成钢,好像对儿子所犯的错误羞愧难当
“啪”
父亲手中的荆条抽在儿子身上,在他的脊背上瞬间就起了一条血痕
就在刹那之间,傅让就觉得自己的脊背如同被火钳烫了一般热辣生疼,几乎要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这时候嘴里的破布发挥了作用,只能发出“嗷,嗷,嗷”的声音,就算是想说什么求饶服软的话也是不能。
这也是傅友德提前所做的准备,他就怕自己的儿子挺不住,如果在挨打的时候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那这一出戏就唱砸了
终于派上用场了
看来自己的未雨绸缪很是妥当啊
街市上都是围观的百姓,大家纷纷好奇的注目观看,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傅友德一脸悲切的说道:“诸位乡亲们,在下教子无方,生出了这么个逆子,就会惹是生非,如今得罪了人,在下实在无颜见人呀
可愧对他人却不能不赔罪,所以今日再下就押着这个逆子,前去负荆请罪”
“好老爷子好样的”百姓当中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又引来其他人的喝彩
“老爷子有古人之风啊,儿子犯错就亲自带着去赔罪,这是严父啊”
“孩子惹是生非,有老爷子这样通情达理的长辈管着,必然出不了什么岔子,您也不用自责。”
“是啊老爷子,相信借着这次教训,您儿子以后必然不敢再胡来了,父亲严厉,这就是儿孙的福”
“年轻人,你该谢谢你爹啊,要是没人管以后还指不定惹出什么祸事呢,你爹可是为你好呢”
有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百姓们对于犯错之后能够坦然承认错误的行为,还是非常认同、非常褒奖的。
所以一时之间百姓当中的声音都是夸赞傅友德这个父亲的。
傅友德谦虚的道:“唉,儿子惹事,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过错啊,我也难辞其咎无论如何,只盼望能够稍还罪责,能够弥补一点过失、补偿一点儿过错,就谢天谢地了”
转头又对身后的仆人道:“带好了箱子,跟上吧。”
在他身后是两个仆人抬着一口沉甸甸的箱子,因为箱子是合上的,所以看不出来里面的东西。
不过众人听傅友德的话音,还是能猜得出来那里面肯定是财物,否则谈什么弥补、补偿
有眼尖的,看着那好像是也悄悄议论了起来,纷纷猜测那里面装了多少财物,同时看一下傅友德的目光也不一样了,在哪里是普通百姓,分明就是达官显贵嘛
“你看他们抬的那个箱子,这里面得多少钱啊看来这负责不简单哪”
“没看人家父子都是绫罗绸缎、刺绣衣裳,这能是普通人吗”
“像这样的人家,得罪了人还得负荆请罪你说对方这是个什么人物”
“什么人物当然是大人物喽反正不是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比的”
“”
对于百姓们那些悄悄的议论,傅友德也听在耳中,这些是无法避免的。
而且既然自己“当街教子”,为了就是让人知道
“啪”又是一荆条抽打,傅让的身上顿时又起了一道血痕
作为一个读书人,夏元吉已经做了很长一段时间南城兵马司指挥,这是正六品的官职,隶属于兵部。
虽然这是一个武职,但是夏元吉也做得非常好,借着关押永成伯的儿子何涛,再加上小小的“博弈”中占据了上风,所以底下人没有一个人敢小瞧他
无论是抓捕盗贼、巡视风火、管理市场,
还是清理街渠、检验尸伤、编审铺户、赈恤灾贫,都做的有模有样,在吏部考核当中属于第一
而本来难以管辖的南城,也在他的治理下,治安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此时夏元吉正在一家卖粮食的店铺当中检查他所使用的秤砣。
因为朝廷在洪武元年就有过规定,命在京兵马指挥司并管市司,每三日一次校勘街市斛斗、秤尺,稽考牙侩姓名,时其物价。
在店铺掌柜惊慌的目光当中,夏元吉手拿称和秤砣,问身后的小吏要来铁块儿,然后用秤的钩子钩住铁块儿,变称量了起来。
等到秤杆与地面平行的时候,夏元吉眼睛盯着店掌柜道:“你看看,这可是足斤足量”
掌柜道:“大人,这这,兴许是下面铁块不准吧”
“放肆”
掌柜还没有做完,小吏就厉声喝道:“叫铁块儿是兵马司检查称尺所用的,标注重十斤就是十斤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算是你拿药店里的称也绝对没问题
我们在南城走了那么多家店,还没有人敢质疑官府标重”
这铁块是兵马司用来验证各家店铺是否有缺斤短两,向来与公道著称,也被多次检验,所以必然不是标重出了问题。
掌柜的瞬间蔫儿了,赶紧说道:“不会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呀,这秤怎么就不准了呢,以前也没有啊官爷,就缺这么一点儿,您高抬贵手”
夏元吉抬手止住他的话道:“缺斤少两无论是哪家店铺都不行,你这杆秤坑的就是百姓来人,罚银三两此秤销毁”
掌柜的也知道多说无益,所以乖乖的交了三两罚银,夏元吉也给他开了收据,那杆秤当场就砸断,成了几节。
“呸,什么玩意儿”
看夏元吉几人走出粮店,掌柜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小吏回头刚好看见他那一套动作,气愤的就想教训他,“这个混账东西,自己缺斤少两坑人,还有脸骂人”
夏元吉一把将他拽住,拦阻道,“算了,咱们干的本来就是得罪人的差事,百姓称咱们的好,就必然有人骂咱们,我比跟他一般见识,走吧”
“哼也就是大人宽宏大量要是换做旁人,早给他穿小鞋了”
夏元吉道:“这种事是管市司主管的,回头告诉他们一声,朝廷命我们每三日一次,校勘街市斛斗、秤尺,稽考牙侩,这事不能马虎”
“是,小的遵命”
粮店里面,掌柜的骂骂咧咧的让伙计再买一杆新秤,并且嘱咐买最准确的,绝对不敢再让兵马司验出问题
三两银子的罚款,对于这个店铺来说,得卖多少缺斤少两个的粮食才能补回来啊
夏元吉带着小吏准备进入另外一家铺子,可是看到前方的百姓聚成了一团,正在朝自己这边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