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云师叔也是一样,他生性更是疏懒,虽说领了神剑门主的职位,却不曾好好在任上一天,平时大小事务都交给韩师决断。”
“如此巧合,倒也算缘分。”
“是啊,世上男儿少有不贪权位者,索性若不能诚于剑道,终身难望先贤项背,未尝不是一饮一啄,得失难测。”楚寒镜思忖片刻,暗暗有了定计,便请退了石人雄,又传讯给唐雪见,着她何时得了空闲便来一唔。
景天醒觉后第一个看到的依旧是唐雪见。
他张开眼却不起身,侧首张望,这时候唐雪见坐在窗边温养剑器,叫晴昼的日照分明映出素淡的形貌,她安静的时候真同那性烈如火的大小姐判若两人。说来也怪,她分明没有转头观瞧,却似什么都知道,“大诗人可算舍得醒了”
景天方才醒觉,见了心理欢喜的姑娘立即就有满腔想念,只是他说不出口,就只轻轻唤了一声。
“雪见。”
“怎么”唐雪见偏头看他,满面春风,宜嗔宜喜。
“没怎么。”景天坐起身来,面若冰霜而无颜色,他抬手抚了抚心口,那颗蓝玉珠仍贴身藏着,不曾遗失。他放下心来,一时又无言。
“你既然醒了,本姑娘就不伺候了。”唐家小姐收起虹影剑,立即就要出门。
“雪见”景天又唤了一声。
“又怎么”唐雪见停在门后,也不转身。
“你回去了,一路小心。”
唐雪见嗤笑一声,点点头,不再多言,推门而去。
伊人去矣。景天久坐无聊,又是长睡方醒,本想出门去远眺景致,放松心怀,但思及先前与邪剑仙交战,苦于修为有限,难以尽述剑意,致使功败垂成,因此更下决心闭关苦修,取一瓶黄芽养身丹来,和水吞服了,待胃中暖意融融,营卫二气滋长循环,精元丰沛,当即开始打坐调息,积蓄法力。
就正道练气法而论,当今人界流传最远的便是十六玉楼洞真诀,乃是神剑宗师慕容紫英所创,法脉承袭自琼华仙派,糅合云宗之内气搬运法,取二者之长而互补,经晚年多次修订,终成不世神功,既得大道精纯,又不失循序渐进之条理,不拘上智下愚皆可获益,为昆仑诸派通传天下,六界众生广而习之。
景天便是从他父亲那儿学来的这套功法,他父亲为了教他,特意去渝州城里的书局买了十六玉楼洞真诀的印刷本,崭崭新,当时让还是小屁孩的他乐了很久。可惜他父亲走得早,没能教完。待父亲辞世,景天自学自练,十余年来不曾懈怠,也算小有成就。自入了神剑门,得以向诸位同门前辈请益,原先只顾使憨劲莽练,如今懂了许多关窍,修行便愈发顺畅。
修行向来艰难,积蓄法力是第一重难关。
各家各派法门不同,便以十六玉楼洞真诀为例,习练之初要以精气神三元共济而化内息,如此苦行不辍,使内息壮大至周流百脉,随即体察天地灵机而纳之,内息通灵而得法力。这一道法力好比人之指掌,可随心而动,动静相宜,心意不堕,法力不散。
道人法力受宇宙灵机点化,质性相近,故能牵引天地之力,以一毫而挑千钧之重,个中功夫方见道行。然其又为天地气机反制,有五行生克之理,阴阳流转之变。为保法力精纯不染杂气,有丹鼎派抟炼金丹,有龙虎派凝结符箓,有青城派开辟紫府,昆仑八宗兼容并包,各有所长,皆不失为坦途。
十六玉楼洞真诀几经修订,不拘法门,当今流传最广的一版正是以开辟紫府为要,神意与法力融贯交感,不需苦修打磨便可臻至精纯,且法力愈强,紫府愈广,神意得其滋养,更能增长灵慧,可谓好处无穷,常为许多妖类开蒙启智所用。
剑道修士有别各家诸派,纯以心意代灵机点化内息,故法力质性尤为特异,天下剑修各不相同。盖心意强则法力盛,故初习者多刚愎自用,盛气凌人,然心意虚幻,随境而转,从无恒强,一念之差,好似天渊。若想更进一步,更需世事磨砺,见风霜而成定心,遂能不骄不殆。自古剑客风骨桀骜,正应此理。
景天最初修行时仿效其父,采五方风灵之气而成法力,领悟剑意后,受师兄指点,以剑意点化内息,洗练一身功力,较之早前更为玄妙,且积蓄更速,一日打坐胜一月之功。
法力难得,道行更玄,不拘何种修士,皆当苦心参悟宇宙本根。凡大能真修不以法力神通著称,道之长者可为天下师。
如那些神道修士,得信众供奉,无量香火点化内息,法力积累甚是快捷,往往不出数年便成气象,然不通天数,不明心志,终究不过泥胎木塑。
景天与那神道邪修交手不多,也惊异他们个个法力深厚,身家不菲,一时间倒也羡慕过,随即又释怀,倒不是他心怀天下,不忍众生为隶,景天以小人物自居,从不会考虑役使旁人,只是自信手中剑器足以斩尽魍魉之辈。年纪轻轻道行不足,那是没奈何的事情,若是法力不足,他就只好再加倍刻苦一些。
这边唐雪见出门,立即去拜见楚寒镜,她收到传讯已许多时日,只是照顾昏迷的景天,故而一直没有远离。
她原以为掌门传唤不过是要询问当夜情形,故而一路上都在腹内演练词句,力求详略有当,以免陈情时颠三倒四,不想她来到门主闭关处,三次请见不得回应。唐雪见心道“掌门事务繁忙,恐怕此时不在此地清修。”本拟改日再访,却隐约嗅到些血腥味,顿时吃了一惊,如此清净闭关之所,如何会有血腥气待她大步闯入,却见楚寒镜正伏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下洇开一滩血迹。
“掌门”唐雪见慌忙上前查看,发觉楚寒镜昏迷不醒,凝眉忖度片刻,传讯给门中前辈夏先生。
夏元辰得信不久即达,见楚寒镜受伤昏厥,倍感震惊,“楚姑娘竟受了伤谁能伤他如此”
唐雪见面色焦急,“夏先生,此事我只通知了您一人,我知道您见识广博,医术又好,快请想想办法救救掌门吧”
夏元辰将楚寒镜安置好,一番诊断后却摇头而叹,“这毛病却难救。她将死了。”
“怎会如此”唐雪见一时大悲,痛心不已,“楚门主神功盖世,怎的突然就要辞世了夏先生,您莫非是戏言吗”
“唉,她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但再这样下去,恐怕熬不到月末。她分明是灵神涣散之相,恐怕是她的姊妹出事。”
“楚门主还有个姊妹可姊妹出事同她又有何干系”
夏元辰神色忧虑。“唐姑娘,你有所不知,楚门主乃是当初神农氏栽下的一株梭罗树所生的精灵,称为梭罗树仙,只是这一颗梭罗树却化生双姝,她与姊妹楚碧痕异体同命,一人身死,另一人就要消亡。”
“那我们现在该去救她的姊妹吗”
“恐怕已经迟了。但不论如何,要找到是谁在捣鬼。你去联系信得过的同门,速速往炎帝神农洞一探究竟,门中一应事务有石人雄操办,不会出乱子。”夏元辰指点了神农洞方位,随即匆匆而去。
唐雪见怔忪片刻,望着病榻上气息奄奄的楚寒镜,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神剑门的天塌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