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官父亲打到了一条尖头鱼,他知道侯老师最喜欢吃这种鱼,赶紧叫魏官提到学校去。魏官随口道:“爸,尖头鱼好吃,为什么我们不吃”魏官的父亲当头给了一个爆栗,道:“没有老师,你学不到知识,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秋老师和侯老师都是正规学校出来的老师,有真本事,你得好好学。侯老师那一手毛笔字,全新乡没有人比得过,你找机会学学。”
魏官接受了父亲的说法,新乡老师很多,他唯独喜欢秋老师和侯老师。提着尖头鱼来到教师小院,见侯海洋不在屋内,他将尖头鱼倒在木桶里,急匆匆地直奔操场。侯海洋老师上了报纸,这给小小的魏官带来极大震撼,他将侯海洋当成了榜样,对篮球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到了篮球场,魏官远远就见到冒白气的老师,他立足未稳,篮球边带着风声扑面而来。侯海洋站在篮下,看着魏官将篮球运至两分线,吼了一声:“三大步上篮。”魏官毕竟年龄小,对篮球掌控不熟,上篮时,篮球脱手而出。侯海洋下令道:“绕球场跑一圈。”
一大一小完全沉浸在打篮球的单纯快乐之中,天将黑,侯海洋穿了一件背心,光着膀子,带着一身大汗回到小院。
秋云从城里回来,等到侯海洋回家,她神秘兮兮地跟了过来。
侯海洋站在屋中央,大口大口喝水,手臂、肩膀的肌肉发达,散发着十分浓烈的男子汉味道。秋云将一个胶瓶子递给了侯海洋。
侯海洋打开胶瓶子,里面装着些卵圆形的黄色小豆子,道:“巴豆”秋云点了点头。
“你怎么搞到的”侯海洋很好奇。
秋云没有回答,指了指瓶子,道:“还得磨成粉。”
侯海洋取了一粒巴豆出来,道:。巴豆兄啊巴豆兄,明天就看你的本事了,一定要让刘清德拉在裤子里。
晚上十一点,刘清德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站在窗边,头疼欲裂。今天他和税务所高所长赌了酒,高所长是税务所老麻雀,五十岁不到,为人滑如泥鳅,在新乡一带号称高大爷。刘清德在新乡开煤矿就绕不过高大爷这一关,他多次约请高大爷,高大爷左推右阻,不愿意来,这一次还是镇长蒋大兵出面,才约请了高大爷。
大家喝得高兴,刘清德醉了,高大爷也醉得厉害。
揉着额头,刘清德朝着电视室的方向,自语道:“让小兔患子多看两天,现在高兴,以后有哭的时候。”
在电视室里,侯海洋是第三遍看纵横四海了,放完之后,他问:“赵老师,还有没有新碟子”
赵海是录像室里最忠诚的成员,每天必须看两部录像,没有新带子,他就翻来覆去地看老带子,看得最多的是周润片的片子和香港的三级片,他起码将蜜桃成熟时看了五遍以上。他拖着长长的声音道:“这几天断了粮,下个星期,大家还是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无论如何得弄到新片子”有了录像室为依托,侯海洋与赵良勇等人发展出了友谊,他不再是局外人,而是融人了这个集体,成为新乡老师中的一员。
与几位个性完全不同的老师一起离开录像室时,他暗道:“才到学校时,看这些老师都不顺眼,觉得他们只知道打牌,不求上进。现在才知道,他们在这种环境下,只能用这种方式来麻醉自己,否则日子更加难过。幸好,我就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了。”他从小就对公安局充满好奇和崇拜,即将到这个地方去工作,让他内心暗自得意,他甚至带着怜悯之心看着仍然窝在这个地方的同事们。
晚上回到家,他将窗门紧紧关掉,到里屋,用两块鹅卵石将巴豆砸烂,磨成粉,再将粉末装进小玻璃瓶子里。小玻璃瓶子是太阳神的瓶子。李酸酸吃饭前必须喝太阳神,她留下几十个太阳神的小瓶子,此时这些小瓶子派上了大用场。
在装粉末的时候,侯海洋想到一个问题:“水瓶是一家人喝的,刘清德老婆也要喝,这样岂不把刘清德老婆一起伤了。”转念又想:“反正刘清德家里没有小孩,刘清德老婆教夫不力,吃点苦头也应该,居然猥亵秋云,真是茅坑里头打灯笼找死尿。”早上,他提着开水瓶来到厨房。
自从策划用巴豆整刘清德以来,侯海洋每天早上都暗自观察伙食团的情况。学校伙食团没有锅炉,是用一口大铁锅烧开水。开水烧开以后,将伙食团的铁皮漏斗插在水瓶口里,就可以很方便地用水勺打开水伙食团一般从六点四十左右开始烧开水,七点以后,原则上就可以打开水学校伙食团是承包出去的,伙食团的人是势利眼,水烧开以后,他们只是为刘清德等几位当官的打开水,普通教师必须自己动手
一般情况下,刘清德老婆在七点左右就提两个水瓶到厨房,她将水瓶放在伙食团后,先打馒头、稀饭回家
八点,刘清德老婆才来提水瓶。在七点半之前,打开水吃早饭的老师不多,恰好是放巴豆的绝佳时间。
侯海洋属于早起床那一类,经常早早来到伙食团,不会引人注意。
七点十分,伙食团冷冷清清,铁锅里的开水正在冒泡,即将烧开。
在灶台前面,放着六七个水瓶,其中就有刘清德家的两个大水瓶,水瓶上红色的“刘”字格外醒目。侯海洋见左右无人,摸出准备好的太阳神瓶子,快速地将巴豆粉放进两个水瓶里。
放完后,他依旧站在灶边,三四分钟以后,铁锅里的开水便涨翻了。他将打满开水的水瓶提回小院时,秋云正在窗边朝外张望,见到他经过窗边时,她满脸轻松,点了点头。
看到侯海洋的笑容,秋云的心呼怀地跳将起来,从小时候到两年前,她都是公认的乖乖女,她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让人出丑的恶作剧。想到刘清德狂拉肚子的滑稽场面,内心是无比痛快。上课以后,刘清德端着他的大茶杯,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进了他在初中部的办公室。
代友明进了门,坐在刘清德对面,忧心忡忡地道:“清德,教育局的意思,还是要将中学和小学分开。”
刘清德端起茶,喝了一口,道:“以新乡学校的条件,没有政府投入,根本分不了家,新乡政府现在工资都发不起,哪里来投入”
代友明打心眼里不愿意将学校分开,现在他管着中学和小学,学校分开以后,他就只能管中学,权力至少缩了一半。他习惯性摸了摸红色的领带,问道:“刘书记是什么意思”
“我哥还不是得听”话至此,刘清德肚子咕咕响了一下,他将杯子放在桌上,道:“进肚子不步取,我上厕所。”
他拿了纸张来到厕所,稀稀哗哗拉了一通,回到办公室,代友明问:“昨天吃了啥,怎么拉肚子了”刘清德揉着肚子,道:“现在肠胃坏了,喝了酒,第二天就要拉肚子。”代友明关心道:“少喝点,别当拼命三郎。”
拉了两次肚子,刘清德没有太在意,他天天喝酒,肠胃不好,拉肚子是常事。早自习结束以后,他照常到初一去上课。上课不久,两位同学交头接耳,他瞪着眼睛发了火,把两位同学叫到墙角。正在训话,肚子里发出一阵急促的咕咕声,他转身就走,直奔厕所。
初一一班距离厕所最远,他一阵急走,眼看着就要走到厕所,一股热意控制不住猛地喷了出来。
李酸酸第一堂没有课,她正在慢悠悠地去上厕所,刘清德从身后超过她,步伐急促。
刘清德就要到厕所时,李酸酸见他突然慢了下来,身体僵硬,姿势怪异,一只手还捂着屁股,略停了三五秒,又是一阵急走。
李酸酸跟在他身后,隐隐闻到一股怪怪的臭味。
李酸酸闲来无事,好奇心重,从厕所回到办公室后,目不转睛地看着走道过了一会儿,姿势怪异的刘清德出了办公室。她不动声色地跟到门口,只见刘清德没有到教室,而是径直朝宿舍方向走去。
这时,赵良勇从厕所走了过来。“赵老师,没有课”李酸酸怀着浓烈的好奇心,与赵良勇打招呼。赵良勇很奇怪地看了李酸酸一眼,道:“我这节没有课,你知道的。”
李酸酸努了努嘴巴,道:“我们的刘校长课没有上完,就回家了。”
刘清德在三合土坝子前踌姗而行,他走路姿势怪异,就如胯下有尿片一般。
李酸酸问:“赵老师,刚才刘清德是不是拉肚子”
“嗯,他进了厕所,拉得哗哗的。”
“刘清德把屎拉裤子里了。”李酸酸得出了结论,眼泪差点笑了出来。中午下课时,新乡的老师们都知道刘清德在上课时将稀屎拉到了裤子里。在平静的新乡学校,娱乐资源实在太少,这个消息太有娱乐性,顿时成为老师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始作俑者侯海洋和秋云两人努力抑制着喜悦,表现得很寻常。
刘清德吃了大把的药,肚子总算安静下来。接连几天,他脸上都没有笑意,脸上露出吃人凶光。人们在看热闹看稀奇的同时,也忍不住回避这位黑汉子吃人的目光。
侯海洋和秋云联手搞了一个恶作剧,这事成了两人心中的秘密,无形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1月6日,侯海洋正在上课,接到了传呼。他抽空看了传呼,上面是一个来自公安局的号码。他按住激动的心情,终于等到下课,然后一溜烟地朝校外跑。来到了镇上的公共电话亭,侯海洋与店主打了招呼,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拿起电话。
“蒋哥,我是侯海洋,刚才在上课,没有及时回电话。
“刚才问了杜主任,你借调的事下个星期要正式在党委会上研究,事情基本成了。”
借调之事一直悬在侯海洋心头,终于得到相对肯定的答复,放下电话后,他兴奋地跳跃着走在小道上。
中午吃饭时,他终于忍不住将秋云叫到了寝室。
秋云道:“怎么,今天又有好吃的”
“今天吃粉燕肉和尖头鱼,我来弄。”
“只有一条尖头鱼,不是要等到星期天与老师们聚价秋云瞧着侯海洋满脸笑容,道,“你笑得这么灿烂,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侯海洋看了门外,将声音稍稍压低,道:“我有可能借调到公安局。”秋云从小在公安局大院里长大,对这个机构很熟悉。她惊讶地问道:“借调到公安局是到派出所还是局机关”
“我参加篮球比赛,被公安局高局长看上了,公安局办公室杜主任觉得我能写文章,字写得还行,就想把我留在局办。刚才得到消息,下个星期公安局要开党委会进行研究。
秋云很内行地道:“如果能拿到局党委会上研究,那就基本上确定了。是金子总要闪光,留在新乡学校是屈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