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炽说:“你要这么论,那就是能奶奶碰上熊奶奶差了四点儿不是我话多,是真佩服咱哥哥”
杜大彪听得不耐烦了,一口气喝干了壶中酒,把眼珠子一瞪:“你爹不在家,放你妈的屁,旁人要是跟我比,那叫王奶奶碰见王麻子不知道差了多少点儿”说罢一手拽上一个,大步如飞直奔南门里。来到南马道胡同,已过了二更天,此时乌云遮月,胡同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时不时吹出一阵冷风,直往脖领子里灌,使人不寒而栗。杜大彪可不怕,一是膂力惊人,二一个心直胆大,点上马灯来到义庄门前,“嘎巴”一声拧断了门上的铜锁,推开大门步入其中。张炽、李灿来之前煽风点火,真到了地方,他们俩也发怵,看见杜大彪进去了,从外边把门一带,来个凉锅贴饼子蔫溜了。
放下两个坏小子不提,单说杜大彪酒意上涌,手提油灯走进大屋,四仰躺,片刻之间鼾声如雷,真是一觉放开天地宽,睡就睡吧,毛病还不少,咬牙放屁吧嗒嘴,哈喇子流了一地。直睡到后半夜,觉得嗓子眼儿发干想喝水,迷迷糊糊坐起来,全然不知身在何处,借马灯的光亮往四下一看,屋,墙根下一字排开,摆了七八口薄皮棺材。杜大彪挠了半天的头,想起这是南马道胡同的义庄,正要出去找水喝,忽听棺材“砰砰”作响。杜大彪一愣,酒劲儿还没过去,他也不知道什么叫怕,当即拎起马灯,走上前去看个究竟,但见其中一个棺材没盖严实,棺盖半掩,从中伸出一只皮干肉枯的死人手。
杜大彪挺纳闷儿,有本事你出来,伸只手干什么等了好一阵也不见动,心想是不是这位死后无人烧纸,因此伸手讨钱杜大彪脑袋不好使,心眼儿却不坏,他就掏出一枚铜钱,放在那只手中。说也奇怪,那只手接了铜钱,便即缩回棺中。可没等杜大彪走,死人手又伸了出来。杜大彪气不打一处来:“你也太不知好歹了,一个大子儿还打发不了你了,我一个月才挣多少钱给够了你,让我喝西北风去再说死人该用冥钱,怎么连铜钱也接”他越说越生气,一下子将棺盖揭开,要和死人说理,提起马灯一照,只见棺材中的死人皮干肉枯,仅余形骸。杜大彪嘟囔道:“你都这样了还要钱呢简直财迷到家了,你是老油条他爹不成”再一细看,死人抬起来的胳膊底下,有几团黑乎乎的东西,在那儿一动一动的。杜大彪一瞧这可作怪了,死人身子底下怎么有活物儿什么东西这是这位爷是真愣,换二一个早就吓趴下了,他却一伸手把死人揪起来,压低了马灯一探究竟,这才看明白,棺底居然有四只大刺猬。
杜大彪见是刺猬讹他的钱,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大骂了一声,伸手把四只老刺猬拎出来。他是当巡警的,身上带有捆人的绳子,将几个老刺猬四脚一捆拴成一串,顺手扔在一旁,又提上马灯往棺材里找,刚才的铜钱得捡回来,没想到棺材中的铜钱不下百枚,看来这四个刺猬没少在此讹钱。
书要简言,杜大彪将铜钱揣在怀中,拎上四只大刺猬从义庄出来,回到火神庙警察所之时,已然天光大亮。进屋一看,刘横顺也刚到。老油条值了一宿夜班,哈欠连天正要回家睡觉,见杜大彪灰头土脸的,手上拎了四只大刺猬,拧眉瞪眼一步迈进屋来,真把他吓了一跳,不知杜大彪唱的是哪一出,忙问:“你怎么把大仙爷逮回来了不怕遭报应”
杜大彪嘴笨,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费了半天劲才把事情说明白。老油条听罢啧啧称奇:“大仙爷显圣找你借几个钱,那是你杜大彪的造化,久后准保佑你发财,你可倒好,拿了大仙爷的钱财不说,还都给捉了回来”刘横顺说:“什么大仙爷,这几个东西在义庄作祟,想来也非善类,趁早扔河里去。”杜大彪嘴馋,扔河里那是糟蹋东西,难得这几个刺猬这么大,不如糊上河泥放在灶膛中烧烤,扒下皮来比小鸡儿的肉还嫩,想一想就流哈喇子。
老油条吓了一跳,赶忙拦住杜大彪:“老话讲狐黄白柳灰,刺猬是白大仙,你寿星老儿上吊活腻歪了,敢吃大仙爷的肉咱见天儿在一个屋里待着,你们遭了报应我不得跟着倒霉吗您二位瞧我了,高高手儿,饶它们一条命。”他一边求告,一边将几个刺猬从杜大彪手里抢过来,找了四个鸡笼子,一个下边扣上一只,下了差事不忘给它们喂吃喂喝,还得念叨两句,求大仙爷保佑,原想等哪天下了差事,带去西头坟地放生,这些天忙忙叨叨的,又赶上阴天下雨,还没顾得上去。可当李老道上前揭开鸡笼一看,这几个大刺猬都是二目圆睁、嘴角带血,皆已毙命多时。火神庙警察所里的一干人等面面相觑,四个大刺猬早上还是活的,怎么天一黑全死了
李老道看明白了,多亏四只大刺猬做了替死鬼,否则死的就是刘横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