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那里不仅有尸骸,还有活物。”“活物”“瓮里的活蛇,还有二百条左右。蟾蜍大约也接近这个数量一”“是吗”“还有狗。”“狗”“是的。废宅内有十几只狗游荡着,有些还抢食同伴尸骸。”“原来”“这是怎么回事说起来,不论狗、蛇或蟾蜍,都是施咒的道具。把它们留了下来,莫非想要停止施咒”“是吗都留下来了”“狗的数量应该更多才对吧,我想许多狗都逃出去了,只残留一些在宅邸内。”“大概有几种可能。”“喔。”“一是如同子英所说,他们放弃施咒了。”“是。”“另一则是,他们放弃之前的咒法,改施其他咒术。”“因为他们所施行的咒术,已被人知道,确实有可能改用他法。”“或是故意留下狗、蛇,让人以为他们要改法,其实继续施行原来的咒术”“”“或者只是因为走避不及,无法将大量的狗、蛇运往他处。再说,那些活物一起运走也太惹人注目了。要不,就是已运走一部分,留下部分狗、蛇”“到底是哪个呢”“现在无需判断。目前的问题是督鲁治咒师到哪里去了关于这点,你们可有什么线索”“没有。”子英摇摇头:“我们不露痕迹地问过附近的人,不过,尚未有人通报状似督鲁治咒师一行人的去向。”“是吗”“我们无法大肆访查。因为皇上被下咒这种事,绝不能公诸于世。”赤有点焦躁地说。
“说的也是。”“如果有什么新发展,应该会有人来向我或赤通报,到时会立刻转达给空海先生”“明白了。”“对了,昨天您提到关于这件事,有一、两点或可交代我们。”赤问道。
“您尽管吩咐。”子英接着说。
“其实,我现在有种种想法,想要先确认一下。”“什么事”“先前你去过的崇德坊宅邸,你可晓得那间屋主是谁”“这个,我想立刻查得出来。”“那就拜托你了。”“屋主是谁,其中有问题吗”“我刚刚说过了,有种种想法。只是,你们还是不要有先入之见比较好,因此,目前先不说明。人往往只想找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反而看不见其他事”“知道了。”子英点头。
“那么,我该做什么才好呢”“赤,我先拜托你这件事”空海从怀里取出一张四折的纸,打开来让大家观看。
上面用汉文写着:天空放晴日,亟思再吃瓜。
“这是”赤问道。
“我昨晚所写的。”“所以”赤一副诧异的神情。
“我想请你们再多写几张,拿到朱雀大街、西市、东市显眼的地方张贴。”“张贴这个”“理由说来话长,能否请两位先帮我办妥这件事”“知道了。”赤点头答道。
“接下来要做什么,等办完这事之后再说”“是。”两人毕恭毕敬响应。
之后,简短交谈了一下,两人道:“那我们就此告辞了。”说毕,便离开西明寺。
子英和赤离去之后,逸势问空海:“喂,你刚刚交代两人的任务,到底是什么为何要交代子英那件事呢”“你是说,让他调查崇德坊宅邸主人那事吗”“正是。”“你想一想就会明白了。”“不明白,就是不明白才要问你啊,空海”“听好,逸势,这次事件,虽然大小事情层出不穷,不过却有几个共同符码。”“符码”“所以现在要找人去调查。”“这我可听得一头雾水了。”“总之,等调查有了眉目,我再告诉你吧。”“别卖关子了,空海。”“我不是卖关子。”“你这样会让我好奇得发狂呢。”“你再等等。调查结果出来,我会把一切告诉你”“那,你交给赤的纸张是什么上面写着天空放晴日,亟思再吃瓜。那又是什么意思”“那是我写给丹翁大师的信。”“写给丹翁大师”“意思是,空海想找他,请他来访。”“什么”“天空放晴日并无特别意思。只要有空这个字,任何句子都可以。那个空,指的是空海的空。”“亟思再吃瓜指的又是什么”“不是说过了就是想再见个面的意思啊。”“可是,纸上写的是想吃瓜。”“逸势啊,去年我们踏上这块土地时,不是曾在洛阳从丹翁大师手中得到瓜果吗”“那个施法植瓜的老人”“是啊。”“原来如此。”“明白了吧任何人读了这封信,都不会明白谁要寄给谁。惟有丹翁大师才知道。”“那,你跟丹翁大师要谈些什么”“目的与请人去调查那屋主是谁一样。”“啊”“总之,我想请教丹翁大师,白龙现在人在何处”“丹翁大师知道吗”“我也没把握”空海将视线移至远方空中。
此时,外面传来大猴叫声:“空海先生”“怎么了”空海答道。
“白乐天先生又来见您了。”“白乐天”说起白乐天,前几天才来西明寺探访过空海。那天一别,不过几天功夫。
“请他进来。”空海说。
不一会儿,白乐天进空海房里来了。一副心情沉重的模样。
“您怎么了”空海问。
“我终于下定决心了。”白乐天答道。
“决心”“这次,我决心走一趟骊山华清宫。我专程来告诉您。”白乐天难得说得这么利落:“空海先生若是方便,也跟我一起去吧。”四“结果还是在那里。”白乐天向空海低语说道。
“那里,华清宫吗”“是的。”白乐天点点头,用试探的眼神望着空海:“玄宗皇帝和贵妃共度的所有场所,请您想想,到底何处最幸福”“原来如此,就是华清宫吗”空海似乎想起某事,望着白乐天,点头说道:“您说的没错。其他地方都不是。此刻若要我说出一处与两人相关的地方,终究还是那里。”“我打算四天后动身,您也一起去吗”“当然。”“当天一早,我会来这儿找您。这期间,如果您有变卦,请找人捎信来。”说完这些,白乐天又像吐出嘴里小石子一般说道:“那我回去了。”随即起身告辞。
“那就”“再会了”白乐天离去后,逸势开口了:“喂,空海啊。骊山华清官怎么啦”“方才不是跟你提过符码的事”“符码”“我不是说,要子英、赤去调查这件事吗”“说了,可你没提到符码的意思。”“是贵妃殿下。”“贵妃”“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全与贵妃殿下有某种牵连。”“这个我也知道,不过,那又怎么样”“为了确认此事,我才请赤和子英帮忙调查。”“你的意思是说,连崇德坊那宅邸也与贵妃殿下有牵连吗”“所以,才要子英帮忙查个清楚”“如果有,又会怎样”“若有牵连,就可以作为线索,解开为何白龙图谋减损皇上寿命这个谜了。”“什么”“说到底,还真不愧是”“不愧是”“我是说白乐天。”“那男人怎么了”“我忽略了骊山华清宫这么明显的符码。那男人却一眼看穿了。”“他看穿了什么”“对玄宗皇帝和杨贵妃殿下而言,华清宫正是他们最熟悉且惬意的地方。”“”“他那般执着创作那首长诗,也难怪他会看穿此事。”空海的意思,讲出来之后,逸势也能心领神会了。
说起来,玄宗皇帝初次听闻儿子寿王之妻杨玉环的事,正是在骊山的时候。
唐开元二十八年七四。年十月玄宗驾临骊山温泉宫之时,首次听说有一绝世美女之事。
听闻此事,玄宗即刻召唤随侍的高力士。
“朕听闻此言,传说当真”想当然耳,高力士早听说过杨玉环的美貌。
当时,高力士必然恭敬地附和玄宗的话。
“臣听过。”“连你也听过吗”此时,玄宗才首次表露兴趣说道:“如果传闻属实,务必让朕一睹其美貌。”皇上想一睹容貌,换句话说,就是要召见的意思。高力士于是将杨玉环一路迎接到骊山来。
据说,玄宗与杨玉环在此初遇,皇上惊为天人,便顺势将她留在身边。
此事见于资治通鉴,当然很可能如此,不过,事实或者多少也有出入。
首先,玄宗皇帝迄今不知儿媳妇杨玉环的美貌换句话说,在那之前他不曾见过杨玉环,说来有些不合情理。
照说,更早之前玄宗便应已知其美貌,至于他于何时、如何将此美女纳为己有,一定事先就想好对策了。
况且,当时蒙召的杨玉环,立刻被赐名太真,以女道土身份进驻太真宫,事情进行得过于迅速,由此也可反推而知。
无论如何,太真宫位于骊山,此处毫无疑问是杨玉环与玄宗幽会之所。
彼时,玄宗极度热衷神仙道,由此或可推测,玄宗让杨玉环以女道士身份入驻太真宫的主意,当是取意自神仙道。
十月甲子,幸温泉宫。以寿王妃杨氏为道士,号太真。
新唐书如此记载。
在远离长安城的骊山,整日沉迷女色,难怪会荒怠国政。
玄宗甚至留下这样的话:“朕得杨贵妃,如获至宝。”“此外,与贵妃殿下一起失踪的黄鹤、白龙、丹龙,不也是在骊山华清官吗”空海说。
“啊,正是如此。”“或许可以说,故事从头到尾全发生在华清官。”“空海,所谓故事的结尾,是指何时是五十年前的事吗或者根本还没结束呢”“从现在开始,往后所发生的事,就非我所能掌握的了。”空海说完,面露沉静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