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刘云樵的心情很复杂。
他的心情不停地转变着。无疑该兴奋得坐立不安,有时却略显沉重。
这是妖猫被降伏的第七日夜晚。
荒废的家园,已经收拾得差不多,明日起,佣人就要住进来了。
最高兴的事,莫过于妻子春琴已经恢复原先模样。
不过,春琴曾经被猫怪奸污过。
虽然不知道妖猫如何和春琴交媾,却曾听见无数次春琴几乎气绝的呻吟声。
那声音,至今依然萦绕在耳际。
现在虽然很兴奋,但一想到此事,胸口就隐隐作痛。
看样子,自己在忌妒那只猫呢。他自己也知道此事。
人类如何能嫉妒兽类呢不过,嫉妒就是嫉妒,也无可奈何。
七日前,从妖猫被降伏以来,尚未与春琴有过闺房之乐。
明晚起,佣人就要住进来。这也意味着,两人相处的机会只剩今晚。
刘云樵心想,今晚无论如何都得和春琴温存一番。
春琴自然也接收到这心思。因为,看来春琴也有此默契。
今早起,云樵对春琴不但轻声细语,而且非常体贴。春琴当然也感受到云樵的心思,温柔又勤快地照料着云樵。
归来后,用过餐,各自去沐浴。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就等时机来到而已。
刘云樵兴奋地喝着酒。
寝室里点着灯火。床上置着托盘,托盘上摆着两只玉杯。杯子内满盛着葡萄酒。
云樵已经盘腿坐在床上,一口接一口喝着酒。
床的周围,垂挂着薄薄的绢帷。
灯火映照下,烛红色的光影在绢帷上摇曳着。
透过绢帷,还在外头的春琴的身影,显得极为艳丽。
不知春琴何时焚香,整个房里融入在一股令人神魂颠倒的香气中。隐约中也闻到春琴惯用的白粉及胭脂味道。
春琴似乎也都张罗妥当了。方才,她还喜滋滋端着酒进来。
不过,春琴为何还不快快进来呢一看她,还在摸摸头发、拉拉领子。这节骨眼,尽做些对男人而言毫不打紧的事。
难不成故意让我焦急云樵心想着。
难为情吧云樵继之又想。
女人张罗至此,接下来男人应该使出攻势。
啜了口酒,看着映在绢帷上春琴的影子,说是不安还不如说是欲望。
春琴这女人,该如何才会让她感到欢悦呢虽然不停地想着这些事,却宛如很久远的事,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春琴呀可以了。快过来”云樵喊道。
“可是,头发还乱乱的”“有何不好呢”云樵说道。
反正,待会儿不是就更乱了吗云樵心里想着,只是没说出口。因为,说这种话,未免太不懂女人心了。
若是平时的夫妻,也就罢了。对我们夫妇而言,今夜是一个相当特别的夜晚。
“像你这般容貌姣好的女人,头发乱些,不是更迷人”云樵说道。“况且,头发梳理得整齐,我一怕弄乱,就不敢去抚摸你的头发”嗯,我还真会说话云樵正在暗自得意,映照在绢帷上的春琴的影子,转了过来。
“当真”春琴说道。
哎呀是我多心吗云樵听这声音,为何有些嘶哑呢是春琴太兴奋了吧也有可能自己多心了。再听一次春琴的声音吧“春琴呀过来这里”云樵如此说道。
“会温柔待我吗”春琴说道。
确实恢复原来的声音。云樵安心了。
“当然温柔啊今夜是非常重要的夜晚”声音中透着些许焦躁。
“我很高兴。不过,男人只是一张嘴”“没有的事。”“不过,我已经有些岁数了”“春琴啊三十八岁,不正是女人享乐的年龄吗”“但是,肌肤已经松弛,rx房也已下垂。”“这些事,我都不觉得啊”未料,绢帷那头竟传来抽抽搭搭的啜泣声。春琴在哭泣。
“怎么哭了呢,春琴”云樵说道。
“你不会杀了我吧”春琴说道。
“当然不会呀。”“你该不会说事后定要挖掘出来,然后把我埋在土里几年也不理我吧”春琴开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该不会喜欢用刀枪去刺女人的脖子吧”一股寒气从云樵的背脊疾穿而过。
“春琴,你今晚有些奇怪啊”你今晚有些奇怪啊才说出此话,云樵心里觉得春琴当真有些奇怪。
帷外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春琴把身上的衣物脱掉了。
她的影子,映照在绢帷上。已是裸身。那影子看来怪怪的。
如何会那般瘦小如何那般背驼、腰弯“我变成老太婆后,你还爱我吗”春琴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嘶哑。
“嗯、嗯”刘云樵一边回答,一边吓得发根都竖起来了。
“会疼爱我吗”并非春琴的声音。
突然有只满是皱纹的手,伸进绢帷内侧,快速地把绢帷拉开。
竟是一个满是皱纹的裸体老太婆,伫立在床边。
“哇”刘云樵大声惊叫,从床上站了起来。
他张大嘴巴,死命地喊叫着。
二三月。
长安越发有春天的气息。
槐树、榆树的绿叶也愈来愈多。
整个长安都城,宛如被淡淡的新绿所笼罩。
水也开始变暖。
大地吸收阳光,那些阳光又宛如从大地冒出,变成一涌而出的新绿。
抹上红、绿色彩的长安,又罩上一层淡绿,使得长安春意盎然。
桃花开始在四处绽放。
大唐王朝,在长安开花结实,这是世界史上无与伦比的绚烂果实。
从遥远的西域而来的人,足履皮靴,昂首阔步于大街之上。换成现代的说法,就是穿着丝质法式长裤的女人们,装扮艳丽地漫步在街头。
长安的左街,是高官显贵的宅邸。右街是商家。
西市,则在其中心。从遥远的西域,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商旅,正是在西市卸下骆驼背上的货品。
这是个流动的城市。
高鼻子的男人,和瞳孔蓝得令人讶异的少女,来到街头表演各式杂耍。
空海居住的西明寺所在的延康坊,就在西市附近。
最近,空海精力充沛地到处走动。
此时,袄教、景教已经传人大唐,在长安建有自己的寺庙。空海贪婪地接触这些来自西域的宗教。
空海和橘逸势,在喧闹的西市中走着。
这四日来,空海每天都独自外出,许久未曾像今日和逸势一起出门。
今早,由于眼见求知欲甚强的空海,每日四处走动,逸势不解地问道:“空海,你天天外出,真有去处吗”逸势也有着比一般人更强的求知欲。正因为如此,才能搭上遣唐使船。
逸势也是当时日本特殊的知识分子之一。他不仅惊叹空海知识之渊博,对他更是另眼相待。
不过,对于每日频繁外出的空海,逸势另有一番想法。
逸势的脑子里,强烈留着往后还有二十年要待在大唐的心情。
虽然逸势也打算为增广见闻而外出,却觉得没必要像空海那般频繁。
“对啊逸势,最近确实经常外出。”空海事不关己般地回答。
在西明寺的庭院里。准备好外出的空海,走到庭院,手搭在牡丹花上时,逸势走过来。
“今日打算前往何处”逸势问道。
“西市。”“不就在附近吗”“嗯。”空海依旧扶着牡丹花的新芽答道。
“有事吗”“与人相会。”“与人相会”“最近认识一位胡商。”“胡人”“波斯人。”“怎么回事”“这是一个有趣的人。”“如何有趣呢”“他的谈话。”“谈话”“有关祆教的谈话。”“祆教你”“拜火的宗教。”交谈之间,逸势说出:“我也要去。”因而,现在两人才会走在喧闹的西市。
有牵着一头牛到处兜售的汉人,也有手提养着活鲤鱼的水桶叫卖的人。更有就地解开骆驼背上的货品,露天叫卖起来的胡商。
这种露天商店,人潮特别多。
从围观的人群缝隙中窥看,才知道有卖美丽的琉璃杯、有卖绒毯、也有卖女人耳饰的。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些,逸势仍像个孩子般惊叹。继续又走。
“到底要前往何处空海。”逸势问道。
“再往前走些。”空海答道。
“喂、喂,空海。”逸势不断叫着空海。“方才,你提到的祆教,是何种宗教呢祆教这名称,我也曾听到,只知道是一个拜火的宗教。不过,我对祆教并不很清楚”逸势坦率地问道。
平日,逸势不会这般坦率向人询问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只有和空海两人的时候,才会这般坦率。
“即使谈论宇宙,也不动怒吗”空海问道。
“又是宇宙吗”“从宇宙说起,较易了解。”“询问的人是我,你就用最易懂的方法告诉我吧不过”“如何”“不要骗我,空海。”“不会骗你。”“说给我听吧”逸势边走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