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塞阿卡迪奥不耐烦了,这不仅因为克雷斯庇讲的内容,更主要的是他的惨白的脸色叫他心烦。
“伦理这玩意儿,我要往它上面拉上两堆屎”他说:“我今天是来告诉您,要您别再劳神去问雷蓓卡什么了。”
不过看到皮埃特罗克雷斯庇两眼湿润,他收起了这种粗暴的举止。
“我说,”他换了一种声调,“要是这个家让您喜欢的话,那儿还给您留着阿玛兰塔。”
尼卡诺尔神父在星斯日布道会上指出,霍塞阿卡迪奥和雷蓓卡不是亲兄妹,但乌苏拉说什么也不能宽恕这种她认为是无法想象的大逆不道。当他们从教堂回来时,她就不许这对新人再踏进家门。对她来说,这对孽种就象已经死了一样。所以霍塞阿卡迪奥和雷蓓卡就在墓地对面租了一间小屋,里面除了霍塞阿卡迪奥的吊床外,没有任何别的家具。新婚的那天晚上,躲在雷蓓卡拖鞋里的一只蝎子蜇了她的脚,使她的舌头都发麻了,可这并没阻挡得住他们过了一个喧嚣的蜜月。他们的邻居对那种喊叫感到害怕,一夜里整个地区的人都被这种喊叫声惊醒了八次,就是午睡时也得惊醒三次。人们都祈求这种毫无节制的情欲不要侵扰了死者的安宁。
奥雷良诺是唯一关心他们的人,他给他们买了些家具,并接济他们钱财,直到霍塞阿卡迪奥恢复了常态,开始在毗邻院子的无主土地上干活时为止。阿玛兰塔则相反,她怎么也消除不了对雷蓓卡的宿怨,尽管生活使她得到做梦也没想到的心满意足:由乌苏拉她不知如何才能挽回这一失面子的变故主动提出,皮埃特罗克雷斯庇每星期二仍到家里来吃午饭,他镇定自若,对这次失败超然度外。他的礼帽上依然佩着黑带,以示对主人家的尊重,并很乐意向乌苏拉献殷勤,给她带来不少外国寄来的礼品:葡萄牙沙丁鱼啦,土耳其玫瑰酱啦,有次还送了一条做工考究的马尼拉大披巾。阿玛兰塔亲切殷勤地接待他,揣摩他的爱好,帮他扯掉衬衫袖口上的脱线,还送给他一打绣着他姓名缩写字母的手帕,作为他生日的礼物。每星期二吃过午饭,她在海棠花长廊里绣花,他则很乐意地与她作伴。对皮埃特罗克雷斯庇来说,这位他一直当作小姑娘看待和相处的女人,简直是一大发现。虽然她并不风姿绰约,但掂量世事却出奇地敏感,并且蕴含着一种柔情。某个星期二当谁都不怀疑这事迟早会发生时,皮埃特罗克雷斯庇向她求婚。她没有停下手中的活,静等着让耳上的红热消褪,并使自己的嗓音显得格外老成持重。
“我当然同意的,克雷斯庇,”她说,“不过,得等一个人对自己有了更好的了解之后,任何时候急于求成总是不好的。”
乌苏拉发蒙了。尽管她器重皮埃特罗克雷斯庇,可是从道德观点看,她无法确定这位男子在跟雷蓓卡经历了这么漫长和引起轰动的恋爱之后,他的这一决定究竟可取不可取。最后,因为没有人有类似的疑虑,她只得把它作为不知可否的事实接受下来。奥雷良诺那会儿是家里的主心骨,但他令人费解和不容争辩的意见却使乌苏拉更加糊涂:
“现在可不是考虑结婚办喜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