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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帆文学网 > 西游记 > 第85回 心猿妒木母 魔主计吞禅

第85回 心猿妒木母 魔主计吞禅

话说那国王早朝文武多官俱执表章启奏道:“主公,望赦臣等失仪之罪。”国王道:“众卿礼貌如常,有何失仪”众卿道:“主公啊,不知何故,臣等一夜把头发都没了。”国王执了这没头发之表,下龙床对群臣道:“果然不知何故,朕宫中大小人等,一夜也尽没了头发。”君臣们都各汪汪滴泪道:“从此后,再不敢杀戮和尚也。”王复上龙位,众官各立本班。王又道:“有事出班来奏,无事卷帘散朝。”只见那武班班中走出东城兵马使,当阶叩头道:“臣蒙圣旨巡城,夜来获得贼脏一柜、白马一匹。微臣不敢擅专,请旨定夺。”国王大喜道:“连柜取来。”

二臣即退至本衙,点起齐整军士,将柜抬出。三藏在内,魂不附体道:“徒弟们,这一到国王前,如何理说”行者笑道:“莫嚷,我已打点停当了,开柜时,他就拜我们为师哩。只教八戒不要争竞长短。”八戒道:“但只免杀,就是无量之福,还敢争竞哩。”说不了,抬至朝外,入五凤楼,放在丹墀之下。

二臣请国王开看,国王即命打开。方揭了盖,猪跳,諕得那多官胆战,口不能言。又见孙行者搀出唐僧,沙和尚搬出行李。声道:“马是我的,拿过来。”吓得那官儿翻跟头,跌倒在地。四众俱立在阶中。那国王看见是四个和尚,忙下龙床,宣召三宫妃后,下金銮宝殿,同群臣拜问道:“长老何来”三藏道:“是东土大唐驾下差往西方天竺国大雷音寺拜活佛取真经的。”国王道:“老师远来,为何在这柜里安歇”三藏道:“贫僧知陛下有愿心杀和尚,不敢明投上国,扮俗人,夜至宝方饭店里借宿。因怕人识破原身,故此在柜中安歇。不幸被贼偷出,被总兵捉获抬来。今得见陛下龙颜,所谓拨云见日。望陛下赦放贫僧,海深恩便也。”国王道:“老师是天朝上国高僧,朕失迎迓。朕常年有愿杀僧者,曾因僧谤了朕,朕许天愿,要杀一万和尚做圆满。不期今夜归依,教朕等为僧。如今君臣后妃,发都剃落了,望老师勿吝高贤,愿为门下。”八戒听言,呵呵大笑道:“既要拜为门徒,有何贽见之礼”国王道:“师若肯从,愿将国中财宝献上。”行者道:“莫说财宝,我和尚是有道之僧。你只把关文倒换了,送我们出城,保你皇图永固,福寿长臻。”那国王听说,即着光禄寺大排筵宴。君臣合同,拜归于一。实时倒换关文,请师父改号。行者道:“陛下法国之名甚好,但只灭字不通。自经我过,可改号钦法国,管教你海晏河清千代胜,风调雨顺万方安。”国王谢了恩。摆整朝銮驾,送唐僧四众出城西去。君臣们乘善归真不题。

却说长老辞别了钦法国王,在马上欣然道:“悟空,此一法甚善,大有功也。”沙僧道:“哥啊,是那里寻这许多整容匠,连夜剃这许多头”行者把那施变化弄神通的事说了一遍。师徒们都笑不合口。

正欢喜处,忽见一座高山阻路。唐僧勒马道:“徒弟们,你看这面前山势崔巍,切须仔细。”行者笑道:“放心,放心,保你无事。”三藏道:“休言无事。我看那山峰挺立,远远的有些凶气,暴云飞出,渐觉惊惶,满身麻木,神思不安。”行者笑道:“你把乌巢禅师的多心经早已忘了”三藏道:“我记得。”行者道:“你虽记得,这有四句颂子,你却忘了哩。”三藏道:“那四句”行者道:

“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

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

三藏道:“徒弟,我岂不知若依此四句,千经万典,也只是修心。”行者道:“不消说了。心净孤明独照,心存万境皆清。差错些儿成惰懈,千年万载不成功。但要一片志诚,雷音只在眼下。似你这般恐惧惊惶,神思不安,大道远矣,雷音亦远矣。且莫胡疑,随我去。”那长老闻言,心神顿爽,万虑皆休。

四众一同前进。不几步到于山上。举目看时:

那山真好山,细看色班班。顶上云飘荡,崖前树影寒。飞禽淅沥,走兽凶顽。林内松千干,峦头竹几竿。吼叫是苍狼夺食,咆哮是饿虎争餐。野猿长啸寻鲜果,麋鹿攀花上翠岚。风洒洒,水潺潺,时闻幽鸟语间关。几处藤萝牵又扯,满溪瑶草杂香兰。磷磷怪石,削削峰岩。狐狢成群走,猴猿作队顽。行客正愁多险峻,奈何古道又湾还。

师徒们怯怯惊惊,正行之时,只听得呼呼一阵风起。三藏害怕道:“风起了。”行者道:“春有和风,夏有熏风,秋有金风,冬有朔风。四时皆有风,风起怕怎的”三藏道:“这风来得甚急,决然不是天风。”行者道:“自古来,风从地起,云自山出,怎么得个天风”

说不了,又见一阵雾起。那雾真个是:

漠漠连天暗,蒙蒙匝地昏。

日色全无影,鸟声无处闻。

宛然如混沌,彷佛似飞尘。

不见山头树,那逢采药人。

三藏一发心惊道:“悟空,风还未定,如何又这般雾起”行者道:“且莫忙,请师父下马,你兄弟二个在此保守,等我去看看是何吉凶。”

好大圣,把腰一躬,就到半空。用手搭在眉上,圆睁火眼,向下观之,果见那悬岩边坐着一个妖精。你看他怎生模样:

炳炳文斑多采艳,昂昂雄势甚抖擞。

獠牙出口如钢钻,利爪藏蹄似玉钩。

金眼圆睛禽兽怕,银须倒竖鬼神愁。

张狂哮吼施威猛,嗳雾喷风运智谋。

又见那左右手下有三四十个小妖摆列,他在那里逼法的喷风嗳雾。行者暗笑道:“我师父也有些儿先兆,他说不是天风,果然此风是个妖精在这里弄喧儿哩。若老孙使铁棒往下就打,这叫做捣蒜打,打便打死了,只是坏了老孙的名头。”那行者一生豪杰,再不晓得暗算计人。他道:“我且回去,照顾猪仗。若是八戒有本事,打倒这妖,算了造化;若无手段,被这妖拿去,等我再去救他,才好出名。他又平日做作,有些躲懒,不肯出头,却只是有些口紧,好吃东西。等我哄他一哄,看他怎么说”

实时落下云头,到三藏前。三藏问道:“悟空,风雾处吉凶何如”行者道:“这会子明净了,没甚风雾。”三藏道:“正是,觉到退下些去了。”行者笑道: “师父,我常时间还看得好,这番却看错了。我只说风雾之中恐有妖怪,原来不是。”三藏道:“是甚么”行者道:“前面不远,乃是一庄村。村上人家好善,蒸的白米干饭、白面饝饝斋僧哩。这些雾,想是那些人家蒸笼之气,也是积善之应。”八戒听说,认了真实,扯过行者,悄悄的道:“哥哥,你先吃了他的斋来的” 行者道:“吃不多儿,因那菜蔬太咸了些,不喜多吃。”饱。十分作渴,便回来吃水。”行者道:“你要吃么”八戒道:“正是,我肚里有些饥了,先要去吃些儿,不知如何”行者道:“兄弟莫题。古书云:父在,子不得自专。师父又在此,谁敢先去”八戒笑道:“你若不言语,我就去了。”行者道:“我不言语,看你怎么得去”那呆子吃嘴的见识偏有,走上前,唱个大喏道:“师父,适才师兄说,前村里有人家斋僧。你看这马,有些要打搅人家,便要草要料,却不费事幸如今风雾明净,你们且略坐坐,等我去寻些嫩草儿,先喂喂马,然后再往那家子化斋去罢。”唐僧欢喜道:“好啊,你今日却怎肯这等勤谨快去快来。”

那呆子暗暗笑着便走。行者赶上扯住道:“兄弟,他那里斋僧,只斋俊的,不斋丑的。”八戒道:“这等说,又要变化是。”行者道:“正是,你变变儿去。” 好呆子,他也有三十六般变化,走到山凹里,捻着诀,念动咒语,摇身一变,变做个矮瘦和尚。手里敲个木鱼,口里哼阿哼的,又不会念经,只哼的是“上大人”。

却说那怪物收风敛雾,号令群妖,在于大路口上,摆开一个圈子阵,专等行客。这呆子晦气,不多时,撞到当中,被群妖围住,这个扯住衣服,那个扯着丝绦,推推拥拥,一齐下手。家家吃将来。”群妖道:“和尚,你要吃甚的”八戒道:“你们这里斋僧,我来吃斋的。”群妖道:“你想这里斋僧,不知我这里专要吃僧。我们都是山中得道的妖仙,专要把你们和尚拿到家里,上蒸笼蒸熟吃哩。你倒还想来吃斋。”害怕,才报怨行者道: “这个弼马温,其实惫懒。他哄我说是这村里斋僧,这里那得村庄人家那里斋甚么僧却原来是此妖精。”那呆子被他扯急了,即便现出原身,腰间掣钉钯,一顿乱筑,筑退那些小妖。

小妖急跑去报与老妖道:“大王,祸事了。”老怪道:“有甚祸事”小妖道:“山前来了一个和尚,且是生得干净。我说拿家来蒸他吃,若吃不了,留些儿防天阴。不想他会变化。”老妖道:“变化甚的模样”小妖道:“那里成个人相长嘴大耳朵,背后又有鬃。双手抡一根钉钯,没头没脸的乱筑,諕得我们跑回来报大王也。”老怪道:“莫怕,等我去看。”抡着一条铁杵,走近前看时,见那呆子果然丑恶。他生得:

碓嘴初长三尺零,獠牙觜出赛银钉。

一双圆眼光如电,两耳搧风唿唿声。

脑后鬃长排铁箭,浑身皮糙癞还青。

手中使件蹊跷物,九齿钉钯个个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