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雪上加霜。张铁这一脚把厂长小舅子踏背过气去了。
只有顾永峰明白张铁这一脚的力量,厂长小舅子的鼻梁骨和半口牙都毁了,他后来破了相。
来不及怨责,顾永峰拽扯着张铁离去,顾永峰把口袋里的钱都给了张铁,张铁没接,张铁说,你钱多了装不下口袋怎么的
铁子你赶紧跑吧要不公安要抓你了,先避避,我找保卫科的科长给说说情。顾永峰说,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顾永峰觉得自已给保卫科的科长的印象不错,应该说的上话,很多伤害罪拖拖也就过去了,厂里也至多给个处分,罚点款,不能开除。
跑跑个几巴张铁犯倔劲了,酒精上头了更是一根筋,老子跑他妈比,丫的太欠揍了。
我求求你了铁子,跑吧要不真没机会了。顾永峰仿佛看见一双冰冷的手铐铐上了张铁,他觉得胸口气血翻涌,一团咸腥卡在了喉咙口。
不跑张铁说,爱咋咋的,我困了。
张铁在自已的小床上躺倒。他是真的啥都没想,想也没用,打都打了,妈的,丫还要得瑟,在打
顾永峰知道再不能待下去了,时间不等人,张铁要倔起来十条牛也拉不回头。四年的相处彼此都很了解。
出了门外,顾永峰一口鲜血喷到了柏油路面,清醒了。
月光还是那样明,料峭的春寒湿了一地,顾永峰上厂保卫科自首了。
那时的保卫科不象现在那样,纯粹一个摆设。那时公安机关上厂里抓人要和保卫科联系,几乎都是保卫科协助办理的。
顾永峰一厢情愿的投案自首没能解救张铁,相反差点把自已也陷了进去。
那天得到信息的科长正在科里值班,顾永峰对科长说,我是来投案自首的,人是我打的,酒瓶子是洋河大曲的酒瓶我还在小舅子脸上踏了一脚。
科长五十来岁,瘦削,极精神。他看着顾永峰,一直看了很久,直到顾永峰心里开始发毛。
那一刻,如芒在背,科长的眼神犹如枪刺般犀利,那是可以看到人心底最深处的犀利。顾永峰突然很无助,他看见了一个长者的失望。
你知不知道你也是在犯罪,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救不了张铁,相反还要把自已陷进去,你知道吗你这是干扰司法公正科长拍了桌子,一支圆珠笔跳起来,直接滚落到地,摔成了两段。
那么多人都看见是张铁动的手,你能不能多用点脑子。知道吗脑子科长用手指点着自已的太阳穴,一连点了三下,有人看见你根本不在场,也有人能证实你刚好进了厕所
保卫科门前的大路上有车灯照过来,是县公安的警车,车顶上蓝红的灯不停的变换闪烁。
别指望用这能救张铁,否则连你自已也救不了科长朝门外迎了出去
那晚,月光开始憔悴。
顾永峰也开始憔悴。
张铁被带走了,顾永峰那段时间就跟无头的苍蝇一样四处碰壁,满嘴燎泡,他嘴唇上一个硕大的溃疡,顾永峰这时才发现,他与这个世界隔阂了,竟然没有一个真正能帮得上他的朋友。
科长再一次帮了顾永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