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梦。
顾永峰接到一纸调令的那天刚好是星期六,整个轧钢厂除了一线车间,下午都放了假休礼拜。从喜悦中清醒过来的顾永峰依然默默地将清理工作最后进行到底。
他不想给任何人留下一丝不好的印象,这仅仅是人生的一个开始。
那天,西北风呼啸,天空一遍铅云深重,顾永峰走出食堂的大门,内心里一片雪原中的宁静,他在自来水前洗了把脸,浑身上下一丝不苟,他已经看见了未来。
内心宁静的顾永峰还是没有忍住,他想克制自已,但他克制不住自已的脚,他需要朋友来分享这份喜悦。在轧钢车间他见到了张铁。
张铁面黑如铁,显得更壮实了。
张铁说,都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我以为你都失踪了,整天见不到个鬼。
顾永峰推开了张铁的烟,在来轧钢车间路边的一个小卖部他买了一包最高价位的过滤嘴。张铁抽的是两头烧的青岛前门,烟也不算差,在轧钢厂也算档次不低的了。
哟顾哥发财了呀一直比较粗枝大叶的张铁看出了这包滤嘴烟的价值,这种烟根本不是他们这种人能抽得起的。
铁子我调到保卫科去了。说这话的时候,顾永峰喜形于色,只有在同生共死的张铁面前顾永峰才克制不住自已。他太兴奋了。
真的张铁崴着脑袋,之前他根本没有风闻到一点信息。
靠我能骗自已的兄弟吗顾永峰忍不住打了张铁一拳,张铁铁板一样的胸肌,震的手指骨微微生痛。可顾永峰顾不了啦,他掏出了劳资科的那纸调令,兄弟白纸黑字,哥能忽悠你吗
我靠张铁抱起了顾永峰凭空转了一圈,招来一片诧异的目光。张铁是真正的为顾永峰高兴。
低调点顾永峰对张铁耳语,晚上咱们一起喝酒,叫上白头他们。
白头也是轧钢车间的工人,和张铁是兄弟,白头性情中人,有个那时候不待见混社会的弟弟。白头的弟弟叫黄毛,在社会上混的名气很响。
行张铁说,你也该请请客了。
顾永峰整整的睡了一天,那天是星期天,醒来时头痛如裂。
一整年没这样喝过了,顾永峰不知道昨天晚上喝了多少,他隐隐记得把口袋里的工资都喝干净了,后来钱不够,还是张铁贴补付的帐。
很开心的释放,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昨晚的月很明,雪花自天而降,整个世界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很纯洁很干净,这个世界在顾永峰的眼里,一片纯净。
这天晚上顾永峰再次见到了劳资科的那个干事,顾永峰把自已所有的热情都肆放出来了,他觉得如果不够热情都对不起自已。
他想用自已所有的热情融化这漫天的冰雪
他能做到吗该如何去做又该怎样去做
这一天,顾永峰第一次体念到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从巅峰跌倒了低谷。那一刻,如遭雷殛,顾永峰眼前不是白雪而是一遍深邃的黑。
那个黑越来越巨大,包裹着他,无法呼吸,无法思维。
劳资科的那个干事临出门的时候,同情的说,命,都是命。科长看好了你,但厂长赵建强却看好他小舅子。毕竟胳膊扭不过大腿啊
白雪风吹。那夜雪一直没停过。
顾永峰的大脑也没停,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个世界,面对他的那些兄弟,哪些才开始羡慕而嫉妒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