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水跟出去,小满用一根指头点着他的胸口说:“你立刻通知所有的兄弟,去我家集合。”
屋里,胡金盯着门口,苦笑道:“小满不会听你的,等着看吧。”
元庆说:“看我的吧,如果他胆敢乱来,我当着所有兄弟的面儿,让他下不来台。”
晚上,胡金炒了几个菜,端上桌子的时候,元庆歪在一边,嘴角耷拉着一溜口水睡得死人一般。
胡金下楼买上来几瓶啤酒,坐下,一条腿搬在椅子上,一只胳膊架在腿上,姿势别扭,像一只模仿思想者的老猴子。
电视机开着,无数和尚在天上飞,无数道士在地上追,每个人的手心里都在往外喷礼花一样的炸弹。
胡金喝一口酒,乜着一个会飞的和尚说:“长老,吹什么牛逼呀割了你的小和尚,你连路都不会走。”
和尚不理他,排山倒海似的从掌心往外发射带着火光与硝烟的炸弹。
胡金感到没趣,刚要过去喊元庆起来吃饭,岳水来了,手里捏着两封信。
元庆起来,让岳水走,岳水不走:“小满哥召集大家开会,明天全部去陵园参加大龙的追悼会。”
元庆丢下信,摸一把胡金的肩膀,脸阴得像鞋底子:“你自己慢慢吃,我去见见小满。”
岳水拦着元庆,不让走:“小满哥让我转告你,不要担心,明天他要是表现出一点儿不冷静,天上打雷劈死他。”元庆皱着眉头想了想,心中还是有些不快。天云薄义岳水走了,胡金拉元庆坐下,吸溜着嘴唇说:“不要担心什么啦,小满能在江湖上混这么多年没出事儿,也不是没有抻头,关键时刻他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只是咳,这小子一根筋,他应该给你点儿面子的,毕竟你把323你的意思告诉他了。”
元庆说:“我倒是没往心里去,就是觉得这小子太固执,由着性子来,换了别人会上火的。”
胡金笑:“谁叫咱们是发小的这事儿没解,担待着点儿吧。”
元庆拆开一封信,扫一眼,扑哧笑了:“梁腚眼儿脱了裤子放屁呢,这么近便还写信你手里那封是谁的”
“大龙的,”胡金已经把那封信打开了,手在颤抖,嘴唇也在哆嗦,“大龙太脆弱了,大龙太脆弱了我给你念念。元庆小哥,你不要嫌我不是男人,我这样做是因为一个承诺我这一生只爱一个女人,她走了,在天上会很孤单的,我必须过去陪着她”
“给我”元庆丢掉梁川的信,一把夺过了大龙的信,看着看着,站起来,疾步进了厕所。
“也难怪”胡金乜一眼厕所,拿起信,继续往下看,“我走了,你们不要难过,就当我又当劳改去了。关于后事,我在写给天林的信里都已经交代了,你们听他的好了。放心,我不会感到孤单,我跟单娟埋在一起,我们会很幸福”胡金的眼泪下来了,吧嗒吧嗒地往信纸上掉,“我的钱全留给单娟父母了,卖房子的手续我委托给天林了,卖的钱,让胡金掌握,算是我给咱们当初商量的那个公司的启动资金。如果你们想我,就经常去坟地看看我,说说话,烧烧纸,我就知道你们还惦记着我这个兄弟”胡金看不下去了,趴在地上哇哇大哭。
元庆从厕所里出来,拿起信,简单看了几眼,用打火机点上,抖着火苗看上面冒出来的烟,觉得那些烟就是大龙的魂儿。
胡金坐起来,擦一把眼泪,匍匐着过去抓放在地上的酒,抓到一瓶,咬开,大口地灌。
火苗烫着元庆的手了,元庆甩甩手,眼泪和鼻涕全流下来了。
窗户开了一条缝,一些风游蛇似的钻进来,又游蛇似的钻出去,屋里显得有些惊悚。
梁川的那封信静静地躺在地上,足有三张信纸,元庆没有仔细看,只记得他说,他找到工作了,在车管所当勤杂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