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淑林回敬道:“如果你们监舍有烟,你都没资格抽,我这送饭的,又能有多大本领。”
贺远长还想发火,市长助理怕他招来了特警,把他拦在了一边。杨淑林把朱恒勋的一百元退给了对方,对他说:“我现在不知道你们谁说了算,所以没法帮你弄酒菜。”
朱恒勋知道杨淑林的意思,是担心贺远长反咬一口,便对他说:“你放心,这酒菜大家都有份,他不会咬你一口的。”
杨淑林走后,监舍里热闹起来。亿万富豪首先肯定说,杨淑林这小子还行,有点能耐,毕竟把烟和钱都捎进来了,不是每个人都敢干这勾当的。
黑社会老大朱恒勋则认为:“这小子还有点亮胆大的意思,毕竟没被大毒枭贺远长唬住,敢翻洋顶嘴的意思,有天生的反骨,将来能有出息。”
因为没有火,要想抽烟只能靠“搓火”。市长助理把这个苦差事交给了亿万富豪和毒枭因为,他俩在目前这场赌局中,处于劣势。市长助理中午托人捎话出去,晚上就有了回应,黑社会老大还没带信,就有手下托人把“银子”送了进来,脸上也涨彩。他们俩人是一点贡献也没有,自然要出力,否则就没香烟抽。
所以,他们不得不卖力“搓火”。
很多人都知道,我国原始祖先钻木取火的传说,一些愚蠢的科技工作者,还用电钻作钻木试验。得出结论,钻木取火是不可能的,因为电钻每分钟几千转的转速都不可能让木头起火,古人怎么可能凭手工钻木而取火
事实上,钻木取火,并不是依靠钻速,而是把握最佳的时机。这取火的智慧,一直在监狱中传承着,在人犯被拘捕的初期,因为怕串供,不能与家属见面,监号里东西十分溃乏。香烟与火,一直是被禁止的,所以,常有人犯即使获得了香烟,也没有办法弄到火柴或打火机,因此,“搓火”的手艺,被一直传递着。许多犯人在判决前,在经由管理干部审查了的,给家人的索物清单上,常常指定要一双北京布鞋,就是因为北京布鞋的硬鞋底,是“搓火”的最佳工具,即使是在南方的收审犯人的监号里,也少不了这北京布鞋。
“搓火”的人犯,凭仅一点,墙上刮下的干灰,或石灰、香烟燃尽后的余灰,用棉衣和棉布卷成香烟状大小,再用硬鞋底反复碾压,不断加速,直到嗅出棉质的香味时,猛然扯断小卷筒,“砰”的一声,棉质品就起火了。
如果时机掌握不好,过了,扯开棉质品后,中间会有一个芝麻大的黑点,虽然那一点已经到了棉质品的燃点,因为没有空气,缺氧,不能形成明火。如果火候不到,在打开后,中间则找不到燃点。搓碾引火棉棒,速度由慢到快,不间断。不能省力气,是基本的要求,用鼻子嗅引火棉棒的起燃前的香味,把握时机扯开,则是“搓火”成功于否的关键。
亿万富豪和毒枭连搓了几支引火棒都未成功。黑社会老大朱恒勋,才以传授技艺师父的身份,亲自动手,给俩人作示范,并要求他俩非常虔诚的默念:“起火起火”两个字,果然,一次成功。
四个人才终于点燃了香烟,美美地享受起来。三天没抽着烟可把四个人憋苦了,现在终于可以放松筋骨,放松肌肉了。尼古丁可以使人在一秒钟内,让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这就是人们离不开它的原因。
在香烟点燃之后,大家又开始讨论,如何招安这送饭的小东西。收服他非常重要,一是为了眼前的方便,没有他做什么都不灵,二是要分出四人的高低来,否则,麻烦大得很,只能靠动武力解决。这要让一帮亡命之徒火拼起来,非要死人不可,可大家都关在这里,死了人,谁也跑不掉,无论他们把自己隐藏得多深,恐怕最终还是要把他们这几条大鱼捞起来。所以,利用杨淑林这个道具,让四个人演示一回,把各人的本领抖出来,决一胜负是最好的选择。既避免了有风险的厮杀,一轮又一轮的报复。输了也保留一些颜面,而不是你死我活的冤家。因而,四个人都重申了在杨淑林身上赌一把的立场,收服杨淑林,让他年轻漂亮有才的姐姐,心甘情愿做干女儿,情人,小妾,谁的能耐大,就做老大。每个人应该心服口服。
今天虽然只是个口头协议,明天就让那小子,弄点笔和纸来,签一个四人具结的书面协议。届时,可以让手下的兄弟们都看一眼。歪江湖正道理:“信义二字,分不开,信义二字,一个字都不能少。”
当天晚上,杨淑林果然进来了,还送进来了酒和菜。二百元一共备了两份,外面值班的特警一份,他们一份。这小子果然能办事,这正是他们四个求之不得的能力。在这监狱里,会攀老乡,拉关系,和干警套近乎,甚至行贿,拉拢干警,正是犯人的生存之道。
于是四个老大边吃边喝,开始给他封官许愿,要他好好为四人卖力,不要认为做了牢,就没有前途了,他杨淑林认识了他们四个人,正是时来运转的时候到了。这里面的四个人,随便哪一个只要拉他一把,就能让他进天堂,踹他一脚,就能让他下地狱,随便让一个手下,都可以打他的闷棍,让他暴尸监狱。这监狱关的虽然全是犯人,其实,也是外面世界的一个缩影,藏龙卧虎,什么人都有。他杨淑林就算没做牢,如愿做了理工科博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前途非常有限。
而如今就不同了,他只要干好了这几个月,出狱后就可以一步登天。要身份有身份,要金钱有金钱,要美女有美女,无论他做什么美梦,立马就实现。
朱恒勋问他:“将来出狱后,有什么打算。”
“不清楚,路法官让我出狱后去找她,她帮我想办法找一份工作。”
“像这样从监狱里出去的,路法官也帮不了你什么大忙。你已经没有资格进国家机关做公务员了,帮你安排在一个公司里干,一个月也就二三千块钱,也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你姐为了你上诉,休学一年,现在还在读书,还要花钱,你出去后,必须干出一番事业来,才能报答你姐,现在,你只有姐姐这么一个亲人,你不帮她,谁帮她,等将来你出狱时,我来帮你安排一下,到我手下的兄弟们经营的酒楼,娱乐城,洗浴中心,干个什么副经理的职务,一个月万儿八千的薪水,就再也不会有发愁的日子了,也可以供养你姐读书,你刚满十八岁就坐了牢,恐怕在外面时还没沾过女人的边吧。我那娱乐城里,来来往往的小姐多的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用花一分钱,人生一世,吃喝玩乐,样样都不能少,关键是你,关键时刻要亮,要敢接条冲在前搭白说话算数。如今,你的余刑也没几个月了,就算出了问题,关二个月禁闭,刑期一满,就得放你走,谁也不敢多关你一天。所以,你不用有什么好担心的,听我的话,好好干,你的将来也就全包在大哥的身上了。”
朱恒勋说了这么多,一旁的亿万富豪怕杨淑林误解,对他说:“你放心,不会让你干什么违法的事,咱们是加刑的事不干,现在,几位老大都关在这,这通风报信,鞍前马后的事,都指望你办,也不会让你去蹲禁闭。只要放机灵一点,把干部多打点一下,这两天,银子可能有点紧,过两天,账上有银子可以用了,你就多拿点去,把关系全疏通好,就没问题了。”
临走时,市长助理还有毒枭告诉他,现在四个老大全在这,他到哪个监区,都可以打四位老大的招牌,特别是伙房,要让他们明白,这是四个老大的意思。
以前,杨淑林在汉劳一支队,是第一“顺目子”,这个“顺”只是政府干部看得“顺”,而现在他知道,在这新监狱里,在所有的犯人面前,他也是第一顺,有四位老大撑腰,哪个犯人敢不买账,他表面上对每个人都是毕恭毕敬,其实,内心里是欣喜若狂,按纳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兴奋。他还有三个月就要刑满释放,正在为出狱后的生活发愁,而现在,用犯人的话说,正在打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太及时了。在这现代化的监狱里,他凭着胸前的四条白杠的特别标识,可以在无需干警带领的情况下,自由地出入五大监区。除了外围的那道大铁门,因为,那个铁门外就是拥有人生自由的自由世界了,而在这里面服刑的人,都是被限制了人生自由的。他现在离自由世界只剩一步之遥,他知道,之所以让他负责给这四个要犯送饭,是政府对他的信任,他在和他们打交道时,必须掌握好尺度,不能触犯法律。帮他们搞点烟酒,弄点好菜,这是违规,但不违法。干警历来对他们四个人的要求也比普通的犯人宽的多,也知道他们在监狱的能量比一般罪犯大得多,想在这些不犯法的问题上卡死他们是不可能的。有很多老油条,滚刀肉,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拿捏他们没有分寸,仅凭那个监规监纪,那是治不了他们的。对他利用进出监区的方便,给他们办点事,也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这样,尽管他长期没有亲朋来探视,也可以因为给大家办点事,解决一点生活上的困难。
他回到中队,中队守门的犯人就告诉他,管教干部在中队办公室,让他回来后去一趟。他一进中队办公室,管教干部就问他,到哪里去混吃混喝的去了。他说没有,自己既不抽也不喝酒,没什么好混的。干部指示他,今天入监队又来了犯人,晚上让他留心一点。很多刚调带进中队的犯人,干部还不太了解,担心他们盘剥新犯人,或让新人走“过场”,这里不是羁押人犯的看守所,是犯人长期改造的场所,是绝对不允许走“过场”的,尤其是这些刚被判刑的犯人,情绪不稳定,还不适应劳改场所,容易走极端出大事。让他多转悠转悠,有事马上到中队报告,然后,把一本他托干部带来的书给了他。
他接受了指示,立刻去了入监队,他知道这事不能应付,要实实在在把干部的指示落实下去。只有做好了实际工作,干部对自己才放心,自己才有相对的,自由处理事情的权限。而不是每一件小事,都去请示中队干部。他年纪虽然不大,但猜摸干部的心理是他做好协助管理工作的必备条件。两年多的监狱生活,也是锻炼自己的一个很好的机会,让他从一个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青少年,变成了一个能娴熟地处理各种人际关系,工作能力很强的办事高手。
他检查了入监队,新生第一天的入监学习,生活情况之后,才回到自己的监舍。躺在床上,想着即将开始的美梦,金钱,美女应有尽有的花花世界,怎样才能美梦成真怎样才能让黑社会老大朱恒勋说话算话,而不是仅仅是耍口惠而实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