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得起身告辞,取出袖兜中的大红名帖递给惊鸿,低声叮咛道:“这是四爷的名帖,你若是哪日觉着身子不适,只管递了它到萧府就可了!!福晋遣了管事嬷嬷到我院中,怕以后不能像平日里那样便利进出了,只是萧大人在我们两府走动,你若有什么不妥,倒可以借他递了私信给我”。
“惊鸿知道了,姐姐也一样,明知多想也是无益了,总也是保重身子要紧”,她啰啰嗦嗦说着感谢的话,却好歹将东西收下了,只对我感激的笑着催我赶在雨前回去。
回府后从福晋派来的婆子口中得知,清芷在葬礼上昏厥于灵位前,传了太医才知是怀了身孕,我暗暗替她高兴,这毕竟是目前唯一可以脱困境的法子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便再也未见过她,只听十三的小厮传话说,她如今身子虚弱,伤心过度所致胎位不稳,只怕难以出府。我虽然难过,可对她痛彻心扉的苦楚毕竟难以体会,自然不会想到这件事对她是怎样的打击,只是偷着递了私信劝她顾念身体,放宽心情,直到我经历和她同样的绝望之后,才对她性情发生如此大的转变开始有了理解。
转眼便到了七夕,鸿雁高飞,硕果入室,本该是个喜庆的节气,可于我而言,随着腹中胎儿成长,我越发对自己的前景感到茫然与困顿,无处是从,除了偶尔的胎动能引得我欣喜外,几近懒懒的赖在床上,似是其他的越发的提不起性子来。
纤云她们看在眼中便不免有些着急,苦劝不住,四阿哥一向知道我心病的症结所在,也不点破,只是以这样放低姿态的一味的包容体贴下去,让我本有些愧疚怆然的心思也不免的有些触动。
刚入八月的这一天刚入申时,萧绎依旧按往常替我做饭后复诊,看脉后依旧新添了药方,又多多嘱咐了几句,无外乎是惊鸿胎位尚属正常,让我不用过多担忧。
“如今我外出也是多过不便,竟麻烦大人充当信使了”,我依着软枕坐直身子,隔着帘子对守于一侧的纤云道:“替我把镜奁第二层的那叠写给柳夫人的桃红信笺,取出来给了萧大人”。
“客气,客气“,萧绎正埋首书案写药方子,忙搁了笔起身接过掖进袖兜中,却是侧身对我沉声道:“姑娘既然是胎位已稳,还是不要一味的躺着静养的好,俗话说,久卧伤筋,素日里多多走动些反倒更易生产”。
其中的道理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心绪慵懒倦怠,又不愿拂了他的好意。便闲闲的笑着答道:“府中的规矩大人也是明了的,我这出身,若是能安分的守在这院中倒还是好的,哪里能频频外出呢,被碎舌的下人看见又不知要怎么编排我呢!!!可在这院子里走动还有什么意味,那关在笼子的鸟雀儿,还尚有笼中的三分地儿呢,我能看的也只是这井口大的一片天了”。
“说的这么委屈,只是让你安心在府内修养,哪里就要你这样畏手畏脚起来”,软帘被打起,四阿哥唇角微微含笑着俯身探进,走向窗侧的软榻坐下,穿的是一身洁净淡雅的纯白丝绸质地,立领长褶通身样式的初秋正装,衣服前后共有金丝柳叶石青紫葳大团花数个,下摆和袖口是镶秀金色冰梅纹的小花图案,石青束口箭袖,束着的石青三镶白玉腰带,配着脚上的青面白底绸面朝靴,脸上冷清清的神色,越发显得清如皎月,烁似寒星,惹得我心中都止不住一动。
萧绎合着一屋子丫鬟齐齐行礼道了吉祥,他将晾干的方子递了身旁的药童,才走向四阿哥面前细细的道了病情,四阿哥也只是随意的问了几句,全权交予他负责,便遣他离开了。
床前守着的纤云,弄巧看萧绎与药童打帘出了外室,这才慌忙上前替我收了垂下的薄如蝉翼的雪里青纱绣帐,我还未及起身,四阿哥已是慢慢的踱了过来,只只走到我床前站定,方侧身对着身旁的纤云她们命令道:“都下去候着吧!!”。
直到屋内下人尽数退去,他依旧是身形如玉的在我床头伫立,即便滴水雕花床上沿的雪里青排穗垂下了额头也是浑然不知,微微俯低身子,轻轻抬手捋起我鬓角的碎发别至耳后,定定的将我看着,半晌,皱眉笑了,“几日不见,你形容倒是越发憔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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