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水暖远山吐翠几痕堤带横陈。
楚堰江上轻舟画舫穿梭如织江水东西往来南北既有商贾侠客亦有名士鸿儒。这几日正是三年一度的春闱都试各州士子齐聚天都登科应试一时风华云集。
楚江杏林是天都里一大胜景时逢春至繁花锦绣如云似雪连绵西山三十里直至江畔。春闱收试之后江上舟舫不断游人比肩锦衣雕鞍笑语倜傥几乎比金科放榜还要热闹。临江一艘巨大的石舫依山带水迎风乃是登舟饮酒遥看花林的好去处此时聚集着来自各地的士子船上寒喧之声此起彼伏。
都是同年参试应考士子们呼朋引伴落座品酒不免便要说起今年都试。这个话题一开顿时高谈阔论沸沸扬扬细听之下其中竟有不少非议之辞。
今春都试一反常例重时策而轻经史燮州士子卢纶以一篇平实无华的南滇茶税考述竟得以金榜题名御笔钦点为金科状元同榜探花梅羽先的平江水治说更有诽经谤道之辞十分惹人争议。这次都试因与历年的惯例大相径庭令不少人措手不及以至名落孙山难免颇有微词。
应试的士子大都是些年轻人自负诗书满腹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越说越是喧闹再加上推杯换盏酒助谈兴渐渐竟要指责起朝政来。
隔着几转屏风这石舫往里面便是分隔开来的清阁雅室其中一间几面花窗正对着那些士子们聚集的地方。窗前青帘半卷点点筛进些陽光。素席清酒落花片片室内几人也都是普通文士的打扮但却显然不是今年应试的士子。坐在一张梨木低案之后的人身着水天色素锦长衫结银丝青玉带身形颀长神色清峻正透过花窗遥看着那边人声鼎沸的场面。他只是坐在那里闲握杯酒浑身上下却透着叫人不敢逼视的尊严气度目光淡定间仿佛尽览一切沉稳深邃有种掌控全局的力量。
外面喧哗的声音传到这里已经弱了不少但依旧听得清楚。坐在他身旁的人一边听着这纷纷的议论一边抬手轻捻了落在席前的落蕊腕上那道幽光冥亮的墨色串珠一晃而过沉静夺目。
这人听了会儿突然笑道:“都说文人的嘴最为刻薄果然如此让他们这么一说如今这朝政混乱不堪恐怕不出三年便要天下大乱了。”
那青衫人笑了笑随意说了一句:“年少气盛难免自以为是也是人之常情。”
那边士子中有个白衣黄衫的年轻人一直是众人间最活跃的一个。这时仰饮尽杯中酒酒壮胆色在大家的拥簇中铺纸蘸墨牵袖挥毫片刻间将一篇指责都试政策的文章一挥而就众人传看之下纷纷叫好。
那人将笔一掷扬声道:“诸位同年今年都试废经取仕摒弃礼制小弟实不敢苟同。你我寒窗苦读十年一试却遭逢这样不公平的待遇诸位若觉得小弟今天这一篇告文写得有理大家一同去都试放榜的宸文门前张贴起来请朝廷给个公论必使之上达天听以陈谏言。”
众士子闻言而起颇有一呼百应之势。雅阁中坐在下的陆迁有些忍耐不住:“主上不能任他们这么闹下去让我过去约束一下吧。”
眼前两人正是为了解仕情微服出宫的昊帝和皇后都试这番调整必然在朝野引起震动夜天凌早已有所预料唇角淡淡一挑:“你可压得住他们”
陆迁俊秀的面庞上一派自信洒脱笑道:“这点儿把握还是有的。”
“不急在此时”夜天凌一抬头“冥执去想法子将他们写的那篇告文抄一份来看看。”
冥执领命去了远远见他和那群士子们周旋一阵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过不多会儿拿着一张墨渍簇新的告文回来。
夜天凌着眼看去先见其字龙飞凤舞潇洒遒劲再看文章辞藻并茂通篇锦绣。内容虽诽谤朝政但一气读下酣畅淋漓倒似乎句句切递给卿尘笑赞道:“好文章可问了那人是谁”
冥执道:“此人是云州士子秋子易今年都试也榜上有名点了二甲进士出身。”
夜天凌对陆迁道:“云州果然出才子先有你陆迁名冠江东现在又出一个秋子易想要轰动京华。”
陆迁道:“先前倒也听说过他似乎是个极放浪的人物平时恃才自傲在士林中颇有些名声。”
“的确好文才。”卿尘看完了告文想了会儿“越州巡使秋翟和他可有关系”
经她一提陆迁记起来:“云州秋家是当地名门望族秋翟是这秋子易的嫡亲叔父。”
“哦。”卿尘眉梢略紧后面的话便没再说。越州巡使秋翟那是殷监正的门生。
夜天凌若有所思徐徐浅酌杯中酒。此时忽闻马蹄声紧遥见江边堤岸上一骑飞马快奔而来。马上也是个年轻男子寻到石舫这里下马快步踏上石桥远远便道:“子易兄诸位诸位国子监那边出大事了三千太学士因今年都试题制废经典轻礼制偏颇取仕联名上书以示不满现在全都在麟台静坐请求圣上重新裁夺”